第三章(1/2)
齐寄安入了城还了马,刚一出卫记当铺的门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没错,就是阿娘。
齐寄安惊喜之余才得知原来草药师父早就托人过来找阿娘了。
还没来得及说两句话,背后就传来胖猴气喘吁吁的声音:“齐寄安……你要是再敢跑……呼呼……我就……我要和你绝交。”
齐寄安转过身来,胖猴这才看清齐寄安身旁是谁,之前责问的气势立马就蔫了,规规矩矩地问好:“伯母好,伯母好。”
没想到这次伯母居然是和颜悦色的,而且还对胖猴笑了笑。
胖猴的小眼睛望着齐寄安,表示自己很疑惑,齐寄安挑了挑眉又皱了皱眉,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回到村落后,齐寄安帮着娘安顿好弟弟妹妹。在娘剪灯花的时候,实在憋不住忍不住开口问道:“娘,你回去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怎么突然对胖猴和草药师父转了态度?”
齐寄安看着娘在凳子上坐下,眼神渺茫,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可能是这趟出门,因为瘟疫,遇上太多生离死别的场面,突然觉得学学医术也挺好的。加上我这次能及时回城也是多亏了你草药师父,觉得之前态度有点过分了。”
“过来,安儿,”阿娘招手让齐寄安也过来坐下,温柔地笑了笑,“不过更主要的是回来路上我梦见你爹了吧。”
“爹?”齐寄安记得爹刚过世的时候,娘每次想起爹就会躲起来偷偷哭,后来自己和弟弟妹妹们也就很少提起爹了。
这是好像是娘第一次主动在自己面前提起爹。
“我梦见了你刚出生那会儿,只有一点点小,长得还很丑,你爹宝贝似的天天抱在手里。取个名字也千挑万选,”阿娘回想着过去,弯起的嘴角里都是蜜意,“最后也不过定下来‘寄安’这两个字。”
齐寄安记起小时候爹手把手地教他用毛笔写自己的名字时,总是不厌其烦地念叨着:寄,寄予,安,平安。
“我问他这两个字有什么特别的,值得挑那么久,”阿娘伸手摸了摸齐寄安的头,继续说道,“他说寄予平安,难道还不够好吗?”
“后来你弟弟妹妹们的名字也是这么取得,寄平,寄康,寄乐,”阿娘的声音有些哽咽,“平安康乐,是我忘了这些就足够好了,多亏了你爹梦里来提醒我。平安康乐就好,平安康乐就好啊。”
“娘,你别哭,”齐寄安坐到阿娘身旁,依偎着母亲,“还有我们呢,我们陪着你。”
齐寄安不像他爹,对吟诗作赋之类的事情毫无兴趣,一直以来上学都是浑浑噩噩的,现在终于得可以正当光明地跟着师父学医术,很是开心。二弟在读书写诗做文章上展露出了极高的天分,而三弟还是不懂事,整天带着小妹到处乱跑。
是夜,村落里的人们大多都沉浸在梦乡之中。
齐寄安却猛地坐起身来,豆大的汗珠布满了额头。
又是噩梦。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不是刚从梦境中醒来,而是刚从凶恶鬼怪的爪下逃脱出来,连呼吸中都充斥着对真实世界的贪恋。
自从从螺城回来之后他就夜夜都要惊醒这么一两次。一开始他还会大喊和尖叫,往往把家里人甚至左邻右舍都吵起来。后来他慢慢学会提醒自己那些梦境都不是真的,控制住自己不尖叫也不大喊,但是每次还是会从噩梦中惊醒。
齐寄安的呼吸渐渐平稳,他在等待着自己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他看向窗外,今天晚上云彩很多,所以应该是没有月光了。每晚都做噩梦之后,齐寄安就很贪恋光亮。
可惜,今晚居然没有月光。
他突然生出想去外面走走的想法。现在时节已经进入了夏季,不加衣衫就出去也不会冷。而且比起屋里的黑暗和睡觉的床铺,窗外的风和知了声对齐寄安来说简直充满了诱惑。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悄悄溜出屋子,在自家的院子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回想最近的生活。
快要到自己的十五岁生辰了。也不知道胖猴和自己的弟弟妹妹在背着自己准备什么,最近一靠近他们就会被轰走。二弟的文章也是做得越来越好了,先生常常夸奖他前途无量,是栋梁之才,娘对此也很欣慰。
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平和。
除了每天晚上自己都会在噩梦中惊醒……
梦中不仅会梦到自己的各种死状,还会梦到其他人的死亡:弟弟妹妹、阿娘、胖猴、草药师父……都死在了自己的面前。最可怕的是有一次齐寄安梦到自己亲手杀死了阿爹。
而阿爹早在十年前就死于不治之症。
齐寄安意识到自己最近的梦越来越荒谬,但在梦境中一切又显得那般合情合理。
而且最近白日里的自己精神也越来越不好,有时竟会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
这样下去恐怕……
齐寄安在不知不觉走出了自家的院子,走到了村口。
村口不远处新种了些小树苗,还未来得及修理,参差不齐,有的比齐寄安高出一大截,有的则比齐寄安还矮。胖猴的日常娱乐之一就是拉着齐寄安来和树苗比高。齐寄安自然是日常对胖猴表达了一贯的嫌弃。
不过今晚好像有些不同,那棵树上的是什么东西?
看起来像是站着个人?
这些树还没有自己的手腕粗,人怎么可能站上去?
齐寄安很是怀疑自己还在梦中,但这次的梦境和那些噩梦不同,没有猩红的血水,没有锋利的刀刃,没有无休无止的逃窜。
只有一排小树苗和一个白衣人影。
四下无风,连蝉鸣也停了下来,一切宁静地好似一幅画。
齐寄安忍不住又走近了些:
确实是人,看身量还是个少年。
对方好像也发现了他,身形一动从树顶一跃而下,落地轻巧,接着信步走到了齐寄安的面前。
适逢云破月出,月光终于慷慨地露出了它的真容。月光轻柔地攀上少年的白衣,为他的身影勾勒上了一层银边,一时恍如天上谪仙。
人似天上月,清影降凡尘。
“神仙呀——”
齐寄安第一次觉得月光和人影竟能如此好看,不由有些看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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