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2）
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齐寄安就能将百来种草药名倒背如流，说起草药来也是如数家珍。但他在读书上却没什么天赋，无论是孔子说还是老子说都能把他说睡过去。因此他在学堂里也是得过且过，每每在先生要求的合格线附近试探。他学到现在，字倒是认了不少，但做起文章来却是掏心掏肺都凑不出半篇来。
虽然齐寄安后来不去学堂了，但他还是羡慕那些被先生偏爱的学子们——连他们身侧的座位都会成为争抢的对象。
所以齐寄安对自己的评估里或许会有“神童”这两个字，但从来不曾与“被争抢”这三个字有过关联。
当神仙来邀他加入闻道门之时，他是欣喜的，还带着点将要成为神仙师弟的小雀跃；而当卫晟成和怪人一言不合厮打起来的时候，惊喜已经变成了惊吓；所以当秦亘之突然出现，并表示要收自己为徒之时，齐寄安既惊又喜还有些害怕——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厌烦：他突然哪里也不想去了。
他默默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不发一言。高柏青因为小屋被拆了，无处可回，也就陪着齐寄安坐在石头上。
秦亘之察觉到了齐寄安的情绪波动，并没有要那孩子立即给予回复，先去着手处理自己的麻烦师兄。
麻烦师兄，姓李，名芸古，是闵青派现任掌门人的独子，也是闵青派冶青阁的原阁主。他于六年前突然性情大变放火烧阁，之后又独自离派出走，一直下落不明。
闵青派虽然比不上现今修真三大门派门徒众多，但也算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名门正派，当年李芸古放火烧阁之事轰动一时，修真界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以当秦亘之道出李芸古这个名字的时候，卫晟成马上就明了这两位修士的身份。他上前几步想向秦亘之道声谢。
只见秦亘之不知何时已将李芸古打晕，正在往李芸古的后脖子处安插三枚细针：细针没入皮肉，两两之间用细密的小银链相连，组出了一个三角的形状。
卫晟成对此有些好奇，刚想开口询问，就见秦亘之转过脸对他笑了一下，说道：“不好意思，门派机密。”
卫晟成刚刚看得入神，不觉已近靠到了秦亘之身侧，他连忙后退了两步，行了个礼：“多谢秦前辈救命之恩。”
秦亘之笑着对他摆了摆手，表示举手之劳：“不用言谢，我倒是想请你帮我个忙。你会御剑吗？”
卫晟成颔首。
“那就你带着那小子吧。”
秦亘之一手扛着昏迷的李芸古，一手拎着高柏青御剑先行，卫晟成带着齐寄安跟在后面，一行人就这样往村落方向飞去。李芸古一路上都处于昏迷的状态，卫晟成猜测是那三枚细针起的作用。
等回到村子时，天色已暗，正好为他们招摇的行为打了个掩护。秦亘之心安理得地领着一众人就要去齐寄安家叨扰一晚。
卫晟成原本是去南山帮小师叔追查束典门的人，现在束典门的人没找到，自己却莫名其妙跟着他们一起回了村子，甚至还跟着他们去齐寄安家的客房住了一晚。
第二日天光未亮，卫晟成就因为床板太硬而早早地从睡梦中醒来，他起身洗漱干净就在院子里练起了晨课——尊贵的卫三公子并没有睡过不软的床，结果一觉醒来腰酸背痛，急需练练招式来舒展一下筋骨。
其实卫晟成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赖在这里不走：这些完全都是计划外的事情，与其在这荒野小村睡硬板床，不如回螺城去，还可以帮师妹们分担一下事务。
但他就是莫名不想走。
卫晟成用被闻道门的好山好水养刁了的挑剔眼光看了看四周：篱笆外面是有着牛车车轴印的土路，悠哉悠哉的大白鹅为了去到对面的池塘正在横穿土路，池塘边的芦苇很是茂盛，将正在池塘边浆洗的人们遮得严严实实，只能听见捣衣杵的声响从芦苇丛深处穿出来……很不错的乡野风光，可惜自己一向对此并不感兴趣。
不是物，那便是人？
难道是自己还放不下那个没有师弟缘分的小家伙？
卫晟成望向坐在院子篱笆上的齐寄安：齐寄安面朝朝阳，自己只看得到一个小小的背影，初生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纤长，对比之下就更显得他的身影瘦小可怜。
自己清晨出屋时他就已坐在那个地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宿没睡。
看着看着，卫晟成莫名品出一丝悲凉的意味。
秦亘之推开窗的时候恰好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叹了口气，将手指点在太阳穴，将真气注入自己的元婴，向卫晟成传递信息。
卫晟成在自己的脑海中突然听到了秦亘之的声音，被吓了一跳：“小兄弟，我有话想和你说，过来吧。”
据卫晟成所知，化音入耳基本要在出窍期之后才可能实现，而即使是在三大派，出窍期以上修士也是凤毛麟角。
闵青派中竟有这般厉害的人物，自己之前竟然完全不知道！卫晟成觉得自家门派的情报系统可能需要重整一下了。
秦亘之看着卫晟成走进屋子里，关上窗，伸手示意对方坐下，笑着道：“你多大了？”
“马上十七。”
“小小年纪就能御剑了，真是后生可畏呀。”秦亘之眉眼间满是夸奖的神色。
“秦前辈谬赞了，与秦前辈相比，在下并不值得一提，”卫晟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我也不敢和前辈抢徒弟。”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老狐狸故意露一手，就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
“我喜欢聪明人，不过叫你来还有一件事，”秦亘之摸了一下自己蓄的小胡子，继续说，“你知道六年前闵青派李芸古放火烧阁的事吗？”
“知道。”修真界有谁会不知道吗？
“那你大概也听说过李师兄放火烧阁的缘由了吧？”
卫晟成点头。论起李芸古放火烧阁的缘由，一开始众说纷纭，到如今已经渐趋统一：李芸古在炼药过程中走火入魔，以至于迷失了心智，放火烧阁。
“事情发生时我不在门派里，后来匆匆赶回却已经晚了。我是不信这个说法的。李师兄的心神境界一直很稳定，我都自认不如他，又怎么会突然走火入魔？”
卫晟成有些猜不透眼前这位老狐狸前辈到底想做什么：“秦前辈为何突然和我说起这些门派密事……”
秦亘之自顾自地继续说：“所以过去的这五年多我都在找他。有一次差点就抓到他了。那次他带着一个花钱买来的小徒弟混迹在市井里。他看见我就跑，我没追上，只能把他的小徒弟带回了闵青派。然后我发现那孩子不太对劲。”
“他怎么了？”卫晟成手心有些出汗。
“他一开始只是每天晚上在梦中尖叫，自己将自己惊醒，后来渐渐变得脸色苍白，嗓音沙哑，身体虚弱，到最后会在白日里说胡话，到处乱砍人……冶青阁的人不眠不休好几日也只查出来这种情况可能是一种汤药所致。”
卫晟成好像联想到了什么，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测。
“那孩子进门派之后的饮食起居都是我亲自安排的，不可能有问题。后来是他自己和我说李芸古一直有给他喂汤药。”
“他拿孩子试药？！”
秦亘之点头。他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开口道：“我昨日在回来路上问了柏青，他说自己一直有喝药，也确实出现了一些病症。而今早我又去拜见了一下寄安的娘，她说寄安最近确实会夜里惊醒，前段日子也会半夜惨叫，而且最近脸色也越来越没有血色，前些日子嗓子也突然就哑了……”
卫晟成不自觉地攥了拳头，他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测居然是真的。
那两个小家伙才那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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