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1/2）
巨大的警报声闯入了锁住我的黑暗。原本失去的心跳感觉再次回到了我的身体，在低温仓内醒来，警报声变得更加刺耳，身边的“宝贝”依旧沉睡着。
“开启仓门。”
保护罩升起，我顾不得身上的乏力和体温失调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实验室。
实验室原本空旷少人的走道内，现在陆续聚集起一些同事，他们脸上写满了和我一样的不安。
我抬头看到上方八层南北相通的平台上有两个人影，在他们周围围着更多穿着工作服的影子。这时候整齐沉重的跑步声穿过了走到，是基地的防暴警，他们六人一组全副武装从实验区的四个方向直达八层，隔着平台停了下来。我在楼下只能看见背影，于是急忙跑到了南面区域，终于在这个方位看清了那两个人的样子。
是奧吉和贝丝。
毫不犹豫地转身要进电梯时，一只手拉住了我，任捷严肃地卡住了电梯门：
“别上去。”
门合不上发出不要遮挡的提示，我对他说：“你要么别挡道出去，要么进来跟我走。”
他想了想，进入了电梯。
天台的护栏边早就站满了围观的人，我用力扒开人群挤到了最前面，只见平台的南北通道都被堵死，防爆队长背着手，我们的组长站在他身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完全没有主意。
“贝丝”冷静地看着这些用高压电磁枪对准自己的人类，手里的探针指向了奧吉的脖子。
警报停止，变成了警告：【TD86111实验体，你已经违反了‘亚维人机协定’第34和第87条款，现在命令你立即放下手中危险物，终止侵害行为】。
“贝丝”自言自语般说了什么，并把奧吉勒得更紧了。
“它说了什么！？”组长心急如焚。
“她说她不会放手的。”我夺过了女人手里的扩音话筒：“贝丝！别这样！别做傻事！”
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贝丝把目光投到了我这边，她脸上浮现出我熟悉不过的神情。
“贝丝...求你了，你这样会没命的。”
组长听到我的话，气愤道：“你在干什么，快命令它停下来。”
“我知道你心里在害怕，相信我，这么做的结果不会让你得到答案的。”
低头看被自己勒得脸色涨红的奧吉，贝丝放开了钳制的手，但依旧用有力的手掌捏着男人的后颈：
“他要杀了我。”
“他不会杀你，”我祈求在这一刻贝丝的“人性”能让事情发生转机：“他...他不会伤害你半分，你明明知道。”
防爆组长听了这话看向我，我能感到他防护面罩下质疑的眼神。
组长已经气疯了：“展源，你说什么胡话！”她转向身边的男人：“依我看直接射击吧，反正它已经被授权销毁了。”
我扔了话筒，杵着栏杆跳上平台。没有人料到我会这么做，只有任捷带着一把高压电磁枪跟着我跳了上去。
“别过来！”贝丝先用尖利的探针指向我，接着再次抵上了奧吉的喉咙。
“好的，好的。”我伸出手让她别紧张。
整个实验区不断重复着【TD86111实验体，你已经违反了‘亚维人机协定’第34和第87条，现在命令你立即放下手中危险物，终止侵害行为】的警讯。
闭上眼仰头笑了起来，她像是叹息般说道：“我不是TD86111，我叫贝丝。”
她手里的奧吉脸和嘴唇发白，好像下定了决心承受即将到来的一切。
“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盯着男人。好半天，奧吉才抬起疲惫的脸看了一眼，但什么都没说。
贝丝将奧吉拉到胸前，从后面抱住了他，那根探针依旧对着他的脑袋。
“你会后悔的，贝丝...”
“这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你在骗自己。你知道不是那样的，你忘了吗，他一直希望教会你的东西，那些美好的事物......”
“它们在我脑袋里让我痛苦。”贝丝紧咬着嘴唇。
“因为那不是续链码排列的符号，是感情...你拥有感情，这是他教会你的......是你心里的爱...”
贝丝望着我，仇恨占据着她全身。
“你知道...他...他爱你。”
“爱...？”她垂下胳膊，贴着奧吉的脸颊，轻声问：“你爱我吗，亲爱的...”
奧吉还是不出声。我焦急地期盼这个人能说点什么。
突然间不断循环的警告停止了，我还没有意识到要发生什么，身后的任捷迅雷不及掩耳地把我往后拉，我们两个扑倒在地。
划过空气的强大磁力让趴在地上的我感到钻心的酥麻和疼痛。
蓝色光芒散去后，我用尽力气爬起来，不远处的贝丝和奧吉已经倒在地上。任捷扶我往后退，我看着他们一动不动的样子，又回头看组长和防爆队长，
“不...不...他们怎么可以......”我想要上前，任捷死死拉住我。
“展源，我不能让你有危险！”
“他是我的同事...是这个基地的研究员！！他们怎么可以...”
高压电磁枪不会要了他的命，但从此后这个人就只能在轮椅上痴呆地熬过后半生。
地上的贝丝动了，周围的枪口再次对准了她。
“等一下。”
李蔼希和基地总工程师们全部面色凝重地赶到，组长急忙迎了上去。
“谁下令开枪的？”
没有人回答。
李蔼希走到平台围栏前看到了我，向我伸出手：“展源，回来。”
贝丝已经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她的动作失去了协调性，整个人像是个正在抽搐的大写的X，她手里还紧攥着那柄尖利的探针。
“叫他们停下来，停下...”
“她会活着，”李蔼希把手又向前伸了些，“我们要保留她的中枢芯片，她是个奇迹。”
我回过脸，身后的奇迹苦苦挣扎着，高压电磁脉冲再次把她打压得跪了下去。
她歪着脑袋，用变成了不断闪烁的七彩珠子般的眼睛望着不省人事小便失禁的奧吉，两道泪水从深凹的眼眶里流了下来。
“她要...不！！！贝丝！！！不——！”
我的叫喊无济于事。
贝丝用手中的利器贯穿了自己的脑袋，她的眼眶爆出两道火花，瞬间，一切都停止了。
头还是疼得要命，站在医院厕所隔间里掏出药瓶取出一粒放进嘴里，接着我把药吐出来，连同瓶子里的一起倒进马桶冲入了下水道。
任捷看着没什么大碍，我问他：
“你头疼吗？”
“有点，医生给我开了药。”他晃了晃手里和我一样的药瓶。
我阴沉着脸随手把脑部扫描结果的磁片扔进了垃圾桶。
出门时，一辆急救车呼啸着停在了医院门口，急救人员把伤者抬下来，担架上人罩着氧气面罩，我发着呆看他们在忙碌。任捷走过来挡住我的视线：
“走吧，车在那边。”
我摇摇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路旁商店里的灯光使我驻足，五年来我从未在夜里用心欣赏过它，我害怕黑夜，不喜欢在黑暗里闲逛。如今第一区作为大区最核心的地带，伴着夜色特有的美展现在我的眼前。
橱窗里满身先锋打扮和名牌，不时变换各种姿势的仿生人模特；十字路口巨幕上播放着电影《异恋奇缘》的预告片,讲述人类少年和仿生人少女的爱情故事；咖啡店门口竖着“仿生女仆宝莉儿”的立牌；天桥下熙熙攘攘的小吃摊就连摊贩身上都长出了“六只手”，收钱、烹饪、收拾厨余一次到位。
擦身而过的男女老少穿越人行道时脚下是各式各样的动能滑板，步行的人只能加快跑步的速度，否则交通灯会无情地把你拦下再等耗时的下一轮。
街边机械工程学院的学生和他们的新伙伴“道杰”在做行为艺术表演。“道杰”高速旋转的身体使得它周围离心飞舞的光触须变成了上下波动的银河。这个把戏吸引了不少女孩子驻足围观。
经过浦丽花园酒店时，它晚上会自动延伸到半空的长廊成了人们纳凉聊天的好去处。悬空露天酒吧的桌椅间，可以看到仿生人侍者穿梭其间的身影。
她们温和的笑容，细柔的声音，恰到好处的举止让我想起贝丝，以及她把三十公分的探针狠狠插进自己脑袋的画面，我的胃里再次翻腾，可是已经没什么可吐的了。
在我被扶着离开天台时，我看到了平娜。现在我希望能回忆起来当时她脸上的表情，但就是怎么都记不起。该死啊，我怎么能想不起来呢！我多么想要记得她的样子，不论是后悔、内疚、惊讶都好！这些是我心里该有的，我怎么能想不起来呢......
拖着沉重的步子进了门，没开灯，我想要到倒进沙发，但只是踢到它的边缘就跌坐在地上。只是这一跌，我再没有力气爬起来。
在客厅里坐了不知道多久，我的公寓门被人急切地打开了，楼道里的光把任捷映衬成一道剪影。
他跑过来：
“你没事吧！”
“没事...”
“那怎么不开灯？？”
他虽然这么问，可一样没有去摁墙上的开关。
“你有我公寓的钥匙啊......”我垂着头。
他当然会有我公寓的钥匙，我还要骗自己多久？他能去我去的任何地方，见我见的任何人，所以他当然会有我公寓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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