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替罪羊(1/2)
望了一眼桌上二人,刘固正仔细听着屏风后头阿褚与崔芷的谈话声,为此二人扼腕痛惜。
周志只道这位阿褚哥亦是一位痴情人儿。
痴情却痴愚。
“刘捕头要好生盯着阿褚。”沈缚小口啜饮着酒。
而刘固方才说此案已破,是认定阿褚了正是凶手。
“刘捕头能否明鉴?”周志轻声问道。
刘固放下酒杯,等酒入肠,稳了稳声音,问了一句:“周先生、沈司祠,若是人跌打损伤了,应该用什么药?”
“用药膏敷不如用药酒。”沈缚顺了刘固的意思,说了下去:“马钱子酒入药,用于风湿顽痹,跌扑损伤,痈疽肿痛疗效极佳,而王宵中的毒正是□□。此物并非会立刻发作,因此需控制好用量,倘若直接接触大量的马钱子,毒性会渗入肌肤,若是口服则更有性命之忧。这种药材药堂里可以配,确实要大夫开方子,不然只能从宫用领用。”看了看周志,“周大人,是不是如此?”
“不错。”得到点头应允。
“而阿褚这小伙扭伤了脚,”刘固望着二人思忖道:“因此他有机会去药房配马钱子酒,这便是其一。”尔后他又揣摩着开口,低声道:“其二,动机,阿褚恋慕崔芷多时,而崔芷却一心放在王宵身上,因爱生恨,因此痴狂。其三,因他是在王宵之前举龙首,而又因腿脚不便,因此一直呆在戏班大院里头,在干粉中放入多配的马钱子,他便有这个作案时间。而他明面上与崔芷王宵二人交好,自然也知道他俩用食喜好。”
沈缚闻言一直沉默,偶听几句督捕司之推论,不置可否。
因她觉得现下并不能解释那一包有毒的杏脯。
周志再以尸检结果对应作案时间,一来二去,刘固觉着此案确实厘清了,便是起身谢过他二人,从背后取出了随身携的镣铐,同周志互相看了一眼,下了决心,绕过屏风去。
三两下将褚行峥缉拿下来,沈缚没去看,她甚至觉得不敢去面对崔芷,只听得略有挣扎动静。
“两位大人,这是何故?”崔芷急红了眼儿。
刘捕头反扣着褚行峥的手,与他道:“还请阿褚兄弟同我们走一趟,此事关系王宵之案。”又看向崔芷。
她倒抽一口凉气,闻褚行峥辩驳了几句:“证据何在?我与王宵大哥平日里并无矛盾,又怎做得出这杀人的事情?大人不要抓错人了!我清清白白!”
“例行问话而已,阿褚兄弟颇有嫌疑。”说是问话却是用随身的镣铐扣住了他,令人挣脱不得。
刘周二人将褚行峥强行拖走,徒留小姑娘一人。而沈缚只听见画屏后崔芷戚切的哭声,心下叹息,眉间渐渐蹙起,于是兀自倒了一些酒。
不做言语。
在她将饮之时,却有人忽地按住了她的手背。
“姐姐不必伤怀。”
一句轻淡言语入耳,沈缚猛抬眼见到来人,恍然失色。低头呼吸浅浅,看着江偃覆住她的手,心中思绪万千却不知从何道。
如何也没想到会再度见到这个少年。
沈缚再次转向他,眼色微微失神,不明白江偃为何在此。满腹疑惑无从排解,正要开口时,却见少年面色一变,猛地向她扑来,将她罩在身下,抓扯住沈缚的肩膀,带她翻滚躲开。
随即,耳边出现一阵巨响。
奎元楼下正对着临安府最繁华的开元十里长街,车水马龙,灯火凌波。奎元楼里有人凄厉惊呼,混乱之中人如鸟兽,一哄而散,楼外人声鼎沸,热闹不减分毫,并无人留意到楼内不同寻常的喧哗。
沈缚被侧压在江偃身下,被拧的手腕吃痛,而少年平稳的温热气息喷薄在耳后,她忽嗅到酒楼里那股美食佳肴之外的,淡淡血腥味。
脖间一温,有血顺流她颈间的弧度而下。
沈缚丝毫未感受到疼痛,她心下一沉,晓得受伤之人咫尺。努力推了推开少年,沈缚重新坐了起来。
那一杯方才倾好的酒杯已经倒翻,清酒沿着桌沿滴答而下,席间湿濡一片。
左手侧的画屏上,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小洞,沈缚不记得方才这一处是否完好。
“死人了!”楼下一阵喧哗。
沈缚抬头望向楼上围栏附近,刘固面色凝重,周志大惊失色,而褚行峥并不在她眼之所及。
而见身后桌畔之人慌乱站起,越过画屏,进入她的视线,奔到围栏边,眼中恸然,根本站立不住,整个人摊在一侧,嘴中凄切地唤了褚行峥的名字。
沈缚探头往围栏外看去,坠地之人模样惨烈,脑浆迸裂,身下不断渗出血,奎元楼一楼也不过十五尺高,明白方才那声巨响是他坠楼的声音。
沈缚欲起身,却被江偃一把拉住手腕,对上她的眼睛道:“死无对证是督捕司一贯喜闻乐见之事,姐姐何故趟这浑水。”
而那边刘固沉声开口,相隔有些远,沈缚听不太清楚:“疑犯褚行峥畏罪自杀,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回想方才见到少年时他讲的第一句话,其所言用意,亦觉此案并非仅仅而已,可是他却不明说。
无故发言不是劝她莫要伤心,却是觉得不必伤怀。
是真相大白,犯罪之人必得其诛么?
他明明深知死无对证,褚行峥不过是一只替罪羊而已。
这件事并非如此简单。眼下沈缚知几件重要证物,杏脯、莲子、红纸、龙首以及干粉,但从其中只可窥得一二。而崔芷与崔荨,朱班主与乐公公,还有那位突然冒出来的王老汉之间的联系,更有突然死亡的褚行峥让沈缚愈发看不清,让本就难以清晰辨别的一场是非,更是混淆了起来。
人皆被驱赶出奎元楼,沈缚纵然与刑部大人相识,却并无借东风,也更无人仰仗。这厢方才还在请客为答谢查案,而后便翻脸不认被人驱逐,翻脸如翻书快,不外乎如是。
欲行义庄司祠之责,却被告知坠楼的罪犯已经转交至刑部,便不关义庄的事。
似是满怀壮志却铩羽而归,状若树倒猢狲散,沈缚意识到时,江偃已经不在身侧,她叹少年来去自如如鬼魅,却在猛地顾盼之间,看到人群中的那一抹吸纳尽夜色的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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