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章】无可依(1/2)
当天夜里此案便是迅速敲定,褚行峥死则死矣,却依旧逃不开罪责,处事之快与前一日相比,大相径庭。刑部第二日便结了案,证词画押落章一一在案,仿佛是在刻意忽略其余她们曾设想与探讨过的细节,刻意忽略还有许多未解开的谜团。
夜里回到义庄,天色已深,第二日起了早,与人一同下了地窖去抬王宵的棺材。义庄有几处灵堂,大小规制皆不一致。严笙将王宵的棺材抬入左侧第二间。
一口鱼纹樟木棺中静静躺着一位青年男子,因粉饰过,面色竟也如生时般,没有了前两日青紫的颜色。
王老汉穿着麻衣,带着椎帽,身上系了麻绳,与崔芷等人一道再看一眼王宵遗容。
香燃尽,时辰到。棺盖被抬起盖压上去,又在四角敲上了钉子。
崔芷未能忍住,放声大哭,哭声凄厉。王老汉也在一旁悄悄抹泪,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脸恸然。
沈缚不知,为何这丧葬费用,不是其父所支,竟然是由崔芷来出。
严笙似是看出沈缚犹豫道:“王老汉嗜赌,应是无力支付。”
可沈缚却见他那日穿了一双紫色缎布之鞋。这并非以他之力可以负担得起。或许他偶然赢了一把注,买了鞋,又输了个精光,不是不可能。
八人抬棺入车,沈缚跟在其后,最后坐上了着这辆马车外头。
还未到暑日,白日却已经有了几分燥热,她听见身后帘内的戚戚,却因偌大的太阳而往荫蔽处坐了些,这一坐便听见朱班主与王老汉说了几句,沈缚未听清楚,想着如果是江偃,他应是能清晰听出来。
只知朱班主对之态度不善。
拉到杭州城东,沈缚先一步跳下了车,拉开了马车的帘帐:“到了,请吧。”
义庄的几位汉子扶着棺材下来,在王家墓边已是定好了入土之地。翻了新土,将一人大小的五丈深坑掘好,已经是日中之时。幸好林地中有树木遮蔽,毒辣的太阳未直接照到他们身上。
王宵的棺材终是落入坑中,倾杯酒,崔芷掬一抔土撒在棺上。眼底一片湿,轻声喃喃:“阿宵哥现下杀害你的凶手已经捉拿归案,我不知竟然是阿褚哥哥,他定是鬼迷了心,我完全不知现在应怎么面对你们……昨夜里我想了一夜,乐公公府上富足,日子过得也不会差,无须再为我担心,但你既然落了土,只愿你入土为安,早升极乐。”
驱车而返,一地树荫斑驳。沈缚待大家皆上了车,才上去。她边上靠着不过十五岁的柔弱少女,眼中泪渍未干,却不再啜泣,沈缚叹息,未推开她与之不自然的距离,任由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人散人亡,前路不知去处。
若有怜悯心,人皆不愿这一株幽芷夭折。而此时的自己,即便心怀善意一心扶助,却只能默默观之,晓得是势单力薄。
神佛无可依。
那日她侥幸逃脱魏无忌义父缝皮之辱,而十几年前母家众人被斩首任人鱼肉,却始终逃不过。
身居高位之人方可自保,凭借自己便可立足,亦不用再求人。可事与愿违,她原先也不是没曾想过只苟活于世间,却依旧被“不甘心”所纷扰。而生于市井多年,见惯民间疾苦,她有些辨不清究竟何为苦,甚至只是如往日义庄行礼一般教条麻木,到底什么是仁义呢?她所能给予的,不过只是怜悯罢了。
可眼看身边之人一一受侵扰,她不禁心中愈发慌乱起来。
恐不得活。
她坐在马车最前端,风轻轻吹起帘幕。从她只见棕色光滑马蹄达达,从草木葱茏的泥土上踏入青石板路。
放下帘子,回到昏暗的厢内。同车几人的面色各异,有如朱班主漠然旁观,也有失了亲儿却蒙头睡过去的王老汉。
方入城中,那王老汉便是一下子醒了过来道:“就把我在这放下。”
沈缚对外头马夫说了一声,王老汉就立刻冲到前头跳下了来,险些摔了一跤,扶着车身站了站稳,就径直奔向了赌坊。
朱班主从鼻子里出气,摸了摸鼻下的胡须:“什么人啊。”
而沈缚目光落在他的长长灰黄指甲的手指之上,一想到今后的崔芷,心中对这位班主亦厌弃:什么人啊。
因是日起得早,朝食也只吃了一些,回了义庄,李永逸特地叫人替她温了粥,而沈缚却并不是很吃得下。小小补了一会儿眠之后,她去了吴山书馆。
余尔砚正在屋内逗鸟,见到她来,笑着说:“府里厨娘做了酸梅汤,这两日暑气渐重,小缚儿你来得正好,冰镇得还没化开。”
想着是酸梅开胃,沈缚就谢过了余尔砚,毫不客气地喝下,回味尤甘。
余尔砚一直在笑:“我昨天夜里在开元街奎元楼外瞧见你与那少年了。”
沈缚晓得是江偃,眼睛转开去,不欲理会:“不过是凑巧遇到个案子,脱不开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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