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章】花落泥（1/2）

蝉鸣在夏夜里尤为清晰。

沈缚同余尔砚用完哺食绕去了余尔砚的别院。余二夫人点了灯，剪了灯花，差人去洗了西瓜，切好再叫人端来。

沈缚咬了一口，红囊甘甜爽脆，异常清口。

“我还从未吃过这么甜的瓜，本地的瓜大多都是淡如水的。”沈缚浅笑道。

“是入澜拿来的，金国的老农在中原种的瓜，他刚从洛阳回来，就运了一车，说是给我们尝尝鲜。”二夫人扇着扇子，笑呵呵地看着沈缚。

竟是徐入澜送过来的，那么他也过来看过余二夫人了。沈缚稍一迟疑，又看向了余尔砚，转头对阮秀怡道：“徐夫子在洛阳官学两年有余，如今回了临安府，徐府老爷定是极为开心的。”沈缚擦了擦嘴。

“入澜那孩子，也应是安稳下来了，安氏没了三年，也留下个一儿半女。他也该续弦了，徐家这一房子息单薄，他分明才二十七，年纪还轻，品貌出身皆好，想来也是有大把的姑娘愿意的。”二夫人毫不知情一般道。

而沈缚却是下意识地又看了余尔砚一眼。

只见他唇线生白，却装作没事儿人似的道：“尔墨那姑娘热衷的很。”

她那般痴狂，整个杭州城除了余尔墨自己以为瞒得极好，其余谁不知道。

而二夫人却是蹙了眉道：“墨小姐性子古怪，若非尔砚你同入澜关系好，她又怎能入徐家人的眼。”

余尔砚脸色一沉，“我把窗户打开。”阻断了二夫人接下来的话。

沈缚自然明白徐入澜并不势利。官学学生虽然都是世家公子，但他早年科考上来，所结识的皆是寒门。余尔墨纵然脾气骄纵了一些，但遇到徐入澜的时候，还是知书达理的得体模样。余家也不过是商贾之家，虽做着印刷行当，认识一些礼部的贵人，纵然府内藏书汗牛充栋，但终究不是仕则轻贱人一等。

也全靠他长兄余尔毫做上了吏部侍郎，才换了书香门第的牌匾。因而徐入澜不会轻视余尔墨，也不会因其兄长而高看余尔墨。

“人家都要娶第二位夫人了，你呢？”二夫人颇为不满地回嘴。

余尔砚面色不悦，沈缚连忙在桌底下拉了拉他的衣袖道：“笙哥儿的豆儿水，别忘了。”

余尔砚知道她这是在让他开脱，也应了下来。

二夫人见她二人这般模样，面上带笑，也不知是欣慰还是客气，说：“尔砚你今后讨媳妇，喜欢与否纵然重要，但这事儿不能苛求，不如讨一个懂事贴心的。”

沈缚不知自己方才那举动落在阮秀怡眼里算做什么。这是在为余尔砚铺后路吗？

但她以为阮秀怡心中清明，是知道余尔砚同她仅仅是朋友，亦知徐入澜在余尔砚眼中是个什么样的角色的。

只是不说破。

因而不解她的用意，一时之间沈缚温热喉中似哽难言，心中难平不爽，而余尔砚眼色愧怍郁结，顾盼了面前二人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唯有阮秀怡这二夫人还一副兴致颇佳，讲着今后若有聘礼，是如何的排场。

沈缚从前几次的搪塞，倒似给了阮秀怡装糊涂的台阶下。

余尔砚打断道：“天色不早，我去把豆儿水拿了，就送小缚儿回去了。”

说不出心中情绪，沈缚点了头说：“那你好了叫我。”

余二夫人也随他去，于是沈缚将话题扯开，提到了菡萏宴：“原先我也不晓得逐霞仙子，但那日一看，她的舞姿如梦似幻的，真的惊为天人。”

余二夫人笑了笑：“我旧年在教坊的时候，她还是个半大孩子。如今也艳名远扬，红极一时了。”

“二夫人竟然也认得她？”

“逐霞师从我一姐妹方瑾瑾，我自嫁人后便多年没了联系。若是按照辈分来，她也算是我半个徒儿了。”

沈缚不知真假，却不太喜她这般说法，好似逐霞是她教养拉扯大的。对于今日的余二夫人，因言语里有着施压，沈缚即便尊敬，却心底依旧不舒服，总是偏见要来得多一些。想她十四岁便名动秦淮，余尔砚的父亲余丹青因书馆生意四处奔波，见到阮秀怡则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虽知她年轻时容貌上佳，美目盼兮，也弹了一手好琴，实则细细究下来，她做事万般皆是为了自己，不怎么顾虑过他人，像是说着大话一般。但何人不是为己呢？本也无可厚非。

只是想她怀了余尔砚却依旧在人前行乐，直到他生养到七岁，她亦年长色衰了才来杭州找到余丹青，一时在余府掀起了轩然大波，闹得上下不得安宁。但余丹青自知是自己之过，见到年幼的余尔砚的眉眼和自己又有几分相像，也觉得对阮秀怡有所亏欠，堵上了悠悠之口，便也让她挂上了个余府二夫人的头衔。

因而余尔砚在余家的处境有一些微妙，这与阮秀怡脱不开关系。余丹青前些年得了病走了，而阮秀怡同余尔砚母子二人在余府内，颇为举步维艰。虽然小辈之间没什么大的嫌隙，但余丹青殁了之后，这位二夫人也是名存实亡了。而她得病讨人嫌，顺理成章地搬了出来。

纵然她前几日病重之时同她吐露过几句心声，思及沈缚虽是罪臣之女，却也算得上是世家门第。余尔砚多年不提嫁娶，阮秀怡原先便把心思系到了沈缚这里。眼下徐入澜也从洛阳回来，倒还能帮着物色几个家世好的妹妹。

因此她的心意再明显不过，念惜旧情的沈缚拿来作为保底，原先对余尔砚有意，或真能安分守己地过活。但倘若真有糊涂人嫁了余尔砚也倒好。与其知根知底，心里膈应，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让那些女子知道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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