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杭白芷(1/2)
沈缚印象里的祝大人,只有多年之前的知县一位,只是他年事已高,也绝不会再入刑部而已。事隔太久,若不是今日说徐入澜回杭州,故人归来,又重新翻起几桩旧事,她也都快忘了。
她只能扶着墙站起身子来,低头才发觉,在狱卒提灯的光晕之下,自己手心的掌纹被血刻画得很深。
她弯了弯身子,行了一个简易的礼,被狱卒们押送出铁栅栏。回头看一眼大牢里的其余人,一个个皆是蓬头垢面的模样。沈缚没有说话,默默跟着带路的狱卒,走过狭长且逼仄的通道,二侧皆是眼色浑浊之人。
沈缚开始无端地生怖,惶怕自己终将成为这般的人儿。
而站在左侧的狱卒,在另一人锁门之时,悄悄递给了她一张折成指甲盖大小的纸。
沈缚心中一惊,紧紧攥住那一张纸笺,握在自己的拳头里面。
祝媵已经在审讯堂里,一人一桌,屋内点了一盏灯,没有刑具和围栏,倒也没沈缚想得那么可怕。甚至,还有一张座。
“坐下吧。”对面之人开口,“今日不过简单问话,并非庭审,因而仅有本官一人。”
沈缚双手还被铁锁拷着,应声落了座。
“沈缚你可知罪?若坦白直言,也不必大费周章。”
她闻言疑惑,方才以为他还以礼相待,不知如何将她严刑逼供,摇了摇头:“民女不知。”沈缚这性子,纵然被打磨了这么久,却依旧不是一个轻易服软的。
“你今日何时去的崇华苑?”祝媵提笔记录。
“约摸戌时二刻,我与尔砚,”沈缚停了停做了解释,“余府二少爷,在楼外楼用完了哺食一道去的。”
“为何去他府上?”祝媵冷言道。
“他相邀而去,且二夫人前几月体虚,我近来忙碌,长久不去探望,今日得闲,便同他一起。”
祝媵看向她:“你与余尔砚是什么关系?”
沈缚沉声答:“我同他幼年相识,是故友。”
祝媵哼笑一声,笑声尤为突兀:“你二人本有情谊,却遭其母横加阻拦,你因气急生怒,将利刃刺与她胸口。而你又因是义庄司祠,平日对剖解尸体颇为熟悉,也知刀子下在哪里最干净利落。”
耳听祝媵如此断言,沈缚不知他为何这般肯定,心中急着想澄清,连忙反驳道:“今日是将手头事做完才出门,并没有带任何器械。也无入殓箱具不离身的说法。夜里二夫人是用果瓜招待了我,但端上来之时,都早已切好。我并没有刀,这是其一。其二,倘我真与余尔砚暗通款曲,杀了夫人,我又该如何面对他?”
祝媵笑了笑,面色却不大好:“沈司祠心思缜密,自然不会落得人口。情急杀人,也无需将后路都想到。而府上丫鬟证言你有杀人的时间。”
沈缚蹙眉:“崇华苑里仅仅两位侍女,我入府之后,她们便不曾出现,她们可也有杀人的时间?余尔砚中途出了二夫人的屋子,是替我去拿井中甜饮,留我与二夫人单独在房内,可我久等尔砚不来,便出门寻他。此时二夫人仅一人在屋中,凶手定是那时作案。”
“你也可趁余尔砚不在房内,就伺机将二夫人刺死。再溜出门去,趁余尔砚不注意,将他击倒,再藏到假山之后,装作寻他模样,叫来两位丫鬟与车夫,显得自己并不在场的模样。”
“倘真是如此,那我为何还要再次踏入夫人屋内?又正好叫红柳撞见了我?”
“你将刀刺入之时,并未拔刀柄,是而血并不会飞溅,而第二次你敲晕余尔砚之后,再去夫人屋中是为拔掉刀子,藏匿作案工具。因而你身上才有了血迹,而一开始见到丫鬟与车夫时,才衣领整洁。”祝媵望向沈缚道:“说,你将作案工具藏在了哪里?”
“我清清白白,不曾藏匿什么。”
“沈司祠请想好了再否认。”
“我没有做过的事,自然要否认了。”她微颔的头抬了起来,眼睛看向案几之后的这位大人。
“这么多年过去,沈司祠还是执迷不悟么?余府二少爷至今未娶,可是因为你?我倒是真的佩服尔等的长情了。”
沈缚不知他在说些什么,蹙眉不语,暗暗回忆在哪里见过他,而他又知道些什么。只是望着他,紧抿着唇,保持沉默。
而祝媵见她毫无反应,今日也并不想再多嘴舌,只撂下一句:“等庭审时再说罢。”
沈缚筋疲力尽,一颗心惴惴跳动,待审讯结束,屋内仅剩下自己时,小心打开了刚才狱卒递给她的那张纸,新研磨的墨香还未散去,上面仅有一个陌生的字迹:
等。
沈缚也只能继续等,然这句飘渺的讯息像是一剂良方,却让她稍稍安下心来。
不知自己何时回到狱中睡去,又不知自己醒来是何时。只是晨光微晰,从牢顶的铁窗之中,落下几道光来,扬起了潮湿的尘埃。
“姑娘所犯何事?”闭目而歇的沈缚,听闻身边人笑道。
她不知声音从何而来,四处寻了一番,发觉是角落里的一位双目失明的老者,她默默且坦白地道:“我并无犯案。”
那人呵笑一声:“非戴罪之人如何落狱,姑娘定是搞错了。若非此案,想想可有其他案子?”沉重的铁链因他挪动而发出摩擦碰撞的声音,像是转动了经年不用的水车轮。
可有其他案子?
沈缚念到暗自一惊,思及昨夜之事倘若是一个为她设立好的圈套,那沈缚获罪,谁又可以得利呢?不应不仅仅顾及昨日,或许她手上的枷锁,早已在自己毫无意识觉察之前便已铐上。
是父亲不可勘查的落罪,还是母亲一家的抄斩?她自以为忍辱负重隐匿了这么多年,难道已经被人看破?
她摇了摇头,若这盘棋已经下了十余年,她这颗棋子处于被围剿之势,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快速在脑中搜寻,沈缚明白自己眼下应入手解决的还是那一个问题:阮秀怡之死。
以此来证自己清白。
沈缚握住铁栅栏,望向那位老者:“请问老先生你又因为何事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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