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1/2）
夜间九点多三分，写字楼里就剩十二楼R＆X工作室还大大咧咧地亮着灯，阮寻桌子上的水晶盒里一块幽绿清透的冰种翡翠透着凌凌的光，虽然不及阮寻手上的那块玻璃种的平安扣，但也是难得一见的材料了。
阮寻拿着铅笔规规整整地描画着设计图，他刚刚从外面踩了小两个月风回来，趁着脑袋里的灵感还热乎赶紧把稿子赶出来。阮寻向来喜欢提前交差，给自己留足后路，这一点在他做设计师后被发挥得丧心病狂。
阮寻一笔一划勾勒着腰带上的翡翠莲花造型，思考着着花瓣如何开闭疏落才更有禅意。调成震动模式的手机在桌子的另一侧忽然跳动了起来，却丝毫没有招来阮寻的注意。想来也知道是谁打来的，要么是蔺襄，要么是他爸，反正不管是哪个，接起来肯定是一通兴师问罪。现在正是灵感正盛的时候，阮小少爷兴致一来，什么东西都要靠边站。
阮寻接着画稿，想着估计打一会儿就不打了，之后就全身心地去搞创作了。待他从他的世界里脱出来，发现他的手机依然在震动，他看着已经完成的差不多的草图，手表时针已经走过了一圈半。阮寻看着电话界面上“蔺襄”二字，心里“哦豁”了一声以表对蔺襄持之以恒地敬意。
“阮寻，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
阮寻刚按下接听键，蔺襄因为饮酒而更显低哑厚重的声音就透过听筒传过来，听到声音的阮寻觉得从听小骨到听觉神经都振动起来了，振得他耳朵痒痒。
“我在画设计图。”阮寻的声音极为平淡，听不出过多的情绪。阮寻自小如此，山崩色不变，鹿出目不瞬，对一切人一切事无所谓似的淡然处之，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变脸色。好多来奉承阮小公子的投机者妄想投其所好，可都被阮寻的一张面瘫脸劝退三里地。
“今天为什么不回家？”蔺襄并不想磨磨唧唧地纠缠不重要的事情，直接换了个问题。
“我要画设计图。“阮寻换了一个字，轻描淡写地奉上了答案。
“我记得你新接的这个翡翠，还有一个半月才到期。”蔺襄那边似乎憋着火气。
“噢，你调查得很清楚啊。”阮寻开了免提，把手机摆在图纸边，一边修改一边说。拿着唠家常的语气，说出了让蔺襄极为上火的话。
蔺襄那边声音果然沉了下去，剖心辩白一般说：“我没有调查过你，也从来没有监视过你。“
“嗯，知道了。”阮寻听过太多遍蔺襄各式各样自辩，听得很平常了，就像听见家里吴嫂喊他吃饭一样，他答得也像准备下楼吃饭一样。阮寻是相信蔺襄的，虽然蔺襄很讨厌他。一个是小时候见识过人间百态长成后一身周正的精英，一个是锦衣玉食养起来行事纨绔的作精，他俩的关系是众所周知的不好。但阮寻知道，蔺襄不会在这种事上死鸭子嘴硬。他们两个是发小，阮寻是阮家亲子，蔺襄是阮家养子。从阮寻五岁半到二十五岁，从蔺襄八岁到二十八，人生满打满算才五个二十年，二十多年要是再看不透一个人，阮寻直接一头撞在翡翠上碰死算了，更何况，他们两个一直到初二关系都好得不行，彼此了解两人性格的底色。阮寻曾经掰着手指头算过，能不计后果全盘托付的人，除了那个处处嫌弃他的爹，就剩了一个蔺襄了，做人做到他这个地步，也够失败的。
“阮寻，你……”如果说阮寻接人待物冷淡，那蔺襄的性格就是冷硬，可能是霸道总裁当多了，行事说话都带着冷肃与威严，这在他情绪激动时表现得更明显。
“我开玩笑的，我跟你……开不起一个玩笑？”阮寻平淡寒凉的语调终于变了变，带着一丝遗憾，电话两头一时间都没人说话。阮寻自认是自己把天聊死了，再开口时就掺了一点笑意，听蔺襄那边一声一声响的系安全带的警示，说，“别上火，你那边开着车呢，挂了吧，别找气受。”
蔺襄那边静默了很久，阮寻在边角上都画完了一朵小花，将来要用边角料做的，蔺襄出声，已经回归了他低沉优雅的声线，“我想问的是，今天是你的生日宴，你采风回来，为什么不回来聚一聚呢？”
阮寻没想到蔺襄的火气已经被自己磨没了，答道：“半不半整不整的，办什么生日宴，给你们交际用的罢了，主角又不是我，借我一个名头不就行了，你要办的事情成了就行，我不喜欢那种场合。”
“不是的……”
“再者，”阮寻没让蔺襄说下去，“老爹不喜欢我，更器重你，我何必惹他老人家不痛快。”
“叔叔不是不喜欢你，他也很希望你回来的。”
“他只是更在乎咱们家太后娘娘，我在他眼前晃悠就是在刺他的心事。”阮寻放下笔，按揉着酸痛的后颈，淡淡一哂。
“回来吧，我给你买了蛋糕，你不喜欢热闹，现在客人已经送完了，好歹回来陪陪叔叔阿姨。”
“嗯，好。”阮寻将第二张草稿团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那你准备准备下来吧，别去开车了，我快到了。”
“晚宴几点结束的？”阮寻问。
“十点多一点。”
“十点多结束才结束，九点半就给我打电话，活该被我晾着……”
电话那边“吱呀”一声刹车响，惊得阮寻折断了一根铅笔，随后是撞击声玻璃稀里哗啦的碎裂声，以及听得不太真切的闷哼。阮寻一下子站了起来，问：“蔺襄？蔺襄？怎么回事？你吱一声，蔺襄？”
阮寻听响动明显是出事了，但他不明白，从阮家大宅到他的工作室不过小四十分钟的车程，道路简单，绕三环路连个急弯左转向都没有，入了夜跑卡丁车都绰绰有余，别说听着电话，闭着眼阮寻都能开过来，蔺襄怎么能开出事儿来。阮寻脑子里闪过一群疑惑与可能性，可什么都还没抓住就被五个大字挤了出去：蔺襄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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