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 会折飞机曾紫侯(1/2)
三
巷子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租客如浮萍聚散,除了老住户,几乎没有会特别留意巷子里的更替。偏偏就属老住户最欺生。
明峤的妈妈带着他搬来的时候,动静自热不算小,已被些眼刁的惦记。一个女人,拖着个半大的孩子。光是孤儿寡母,就以足够成为三姑六婆的谈资,何况这女人美艳得不可方物。同样是拖家带口,这里的女人大多因为操劳,因为鸡毛蒜皮的消磨和置气,周身臃肿病痛,脸色清黄灰败。孩子仿佛野生,任他滚进泥土两手乌黑也没人在意。
而明峤,和他的母亲,在这巷子里,便无比扎眼。美貌在这里不会得到赞赏,干净整洁体面也不会得到效仿,它反而滋生嫉妒,使闲言碎语里夹了更深的恶毒。不过三五天,流言蜚语什么版本都顺着水沟在阴暗里飞速流淌。一个单身母亲,漂亮的女人,夜不归宿,能引起任何卑鄙的猜测。
曾紫侯提着一桶绣布下来,打算和奶奶铺开了晾晒。他年纪虽小,气力却远迈同龄人。任何时候都有倚门嚼舌根的长嘴妇,短短的间隙里,什么难听的都蹿进了曾紫侯的耳朵里。那些女人得意与鄙视,嘲讽和讥酸,他听得分明。奶奶有心让他回避,他摇了摇头,他奶奶只好一阵叹气,“作孽哟。”
他听得清楚。**,卖的,陪酒女,没老公,野种。
虽然他仍是个小孩子,恶毒却暴露得明明白白。说不定这些词,也曾经加在他们母子身上。先前他没有多大感受,在他小小的年纪,他已经先学会了冷漠。而当他转念,联想到自己,他的妈妈身上时,一股怒火忽然勃勃蹿发。他忽然用力打了掌绣布,连头顶高高的竹竿都发出声响,这声响吓得方才的絮叨都停了下来。
惊愕的沉默维持片刻,不知哪位女人的尖声躁耳——“有病哦,发病了赶紧吃药啊!神经仔——”
曾紫侯没有拎铁棍,也没有冲过去发脾气。他愣在了原地。在方才的片刻沉默里,一只纸飞机忽然从天上而降,撞到刚刚被他发了脾气的绣布上。
雪白的绣布,雪白的纸飞机。
他拾起来,抬头张望,视线很快就锁定在他们家隔壁的楼上。那个男孩探着身,还是那件鹅黄的衬衫,今天没有打领结,丝带垂下来,在风里摇摇飘动。男孩张着嘴,一脸惊愕,然后曾紫侯只看见鹅黄色的身影一闪,很快就消失在了窗口。
他低下头,打量着手里的纸飞机。
纸张亮白,没有油渍,干干净净。普通的折法,普通的样式。他不觉得这是针对他的恶作剧,这也不完全是他盲目的信任,巷子里的孩子恶作剧不会这样温柔。他们会用更硬,更大的东西,比如石头,比如沙包。
“紫侯,怎么啦?诶哟,好漂亮的飞机。”
噔噔噔,他抬眼向楼梯口。一抹鹅黄色的小旋风,直直朝他来。
他看见那孩子跑到他面前,撑着小膝盖喘气。他刚想开口,突然对上一双澄澈的眸子。那孩子突然仰起头,眼睛里全是他,“对不起,我的飞机砸到你了。”
那是曾紫侯有生以来头一次听见有人向他道歉,即使这个道歉似乎并不需要。
他好像有些乱了马脚,人家道歉了他该说什么,没关系?书上都是这么教的。但这个奶白奶白的孩子似乎也没有做错了什么。
“没关系。”他听见自己这么说道。你没有砸到我。剩下那一句却吞在了肚子里。
“道什么歉嘛,又没有砸到啦。你是谁家的小朋友,这么有礼貌呀?”奶奶走了过来,揉了揉她孙子的脑袋,“把飞机还给人家弟弟。”
而曾紫侯还抓着它,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他看见小男孩摸了摸口袋,似乎很舍不得的模样,掏出了什么递到他面前。
“妈妈给我买的巧克力,很好吃,我把它给你好不好?”
“诶哟我们不能要不能要。”奶奶想拦着,奈何自己的孙子已经接过了糖果,她很久没见过这样有礼貌的小孩儿了。“紫侯你快把飞机还给人家。”
交代两个小孩子呆在原地,她自己回身上了楼。
“你把飞机还给我好不好?”
曾紫侯点点头,把被他捏得皱皱的纸飞机递了回去。男孩没有半分欢喜,反而一脸沮丧,“它脏了。”
他低下头,果然机头的位置沾了尘土泥水。“掉在地上了,地上脏。”男孩顺着他的指头,那儿一地的泥泞。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晒衣服呀?”
“没有别的地方晒。”
“哦。”
男孩又沉默了。他低下头,小手搓着机头,企图把泥水搓干净。曾紫侯看见他头顶的发旋,头发微微枯黄。他不知怎么的,忽然开了口:“我给你折一个吧。”
“你会折飞机吗?”
他用力点点头,“我会折不同的飞机,飞得比这个远。”这番话是很有效果的,男孩立马抬了头,眼里好像永远都只有他似的。正好奶奶下了楼,奔过来把两个桔子塞到了小男孩的手里。“孩子拿着啊,奶奶买的,甜。”
明峤愣住,他没招架过这样的热情。那个高他半个头的大孩子说话了,他听见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明峤。我叫明峤。明亮的明,员峤山的峤。”
“员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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