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身心舒畅曾紫侯（1/2）

四

那时候的天，天光微明。

明峤在不同的地方，观仰过不同的天色，灰蒙的，昏暗的，绚丽的，耀眼的，遮云闭月的，长空朗朗的。那是除了人，他看得最多的东西了。人有形形色色，天也有万种斑斓。然后，他眼前飞过了一抹彩色的炫影。

明峤的视线追逐那抹倩影，追逐它飞扬，然后跌落回他的脚旁。彤云浓重，天光微薄，色彩鲜活的飞机，还有露着牙的小小少年。

曾紫侯眼神锐利得很，立马捕捉到窗后的小朋友展露了惊喜的神色。他抱着满袋的纸飞机，等着那抹鹅黄的小旋风从楼梯口冲出来。

“紫侯哥哥！”

听听这嗓子脆的，曾紫侯觉得自己折了满袋的飞机一点都不委屈了。

他痛快地应了，手臂一挥，“走，我们上楼顶。”

“你折了多少飞机呀？”

“十五六个。”

“你为什么会折这么多种飞机？”

“就是会。”

明峤跟着曾紫侯爬楼梯，楼梯狭窄又陡峭，墙皮剥落，露出里头的红砖和水泥，大团大团的污渍腐蚀了原先的白粉，青黄灰黑。还有乱七八糟，层层覆盖的广告，涂鸦，霉块，这景象当真印在明峤幼年的印象里，消磨不去。

曾紫侯爬在前头，听着后面忽然没了声息，他停下来，回头寻找，发现小男孩撑着脏兮兮的扶手，对着满墙的污言秽语。“明峤。”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男孩被他唤回了神，眼中难掩害怕。“不要看。”

他一阶一阶走下去，在他身后，就是天台的铁门。铁栅栏把光切割成一个一个方块，投到地上，也投在他的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仿佛他突然长大了。

明峤看着曾紫侯一阶一阶走下来，手里提着的袋子透着光。然后曾紫侯把袋子交到他手上，极为郑重：“看着它，或者看我，不要看那些话。不好。”

明峤认真应了。

“以后也不可以看。”

“知道了。”

“我们走，马上到了。”

天台时不时有风略过，曾紫侯率先拿出了一只飞机，用力一掷，明峤就看见它乘着风，远远冲去。

“它飞起来了！”

“我没骗你吧？”曾紫侯把所有的飞机抖出来，两个小男孩蹲着聚头一一清点，明峤拿出最眼熟最简单的那只，“你会好多呀，我只会折这一个。”

“我教你。”

曾紫侯随意抓起两个相同款型的，都拆了开，递给明峤。“你沿着我的线，先这样。”

他示范，明峤跟着学，两个聪明的孩子不久就把飞机都拆了遍。

他们一人一半，捧着小飞机们挨近了栅栏边。曾紫侯索性就地坐下，把袋子挪到了自己旁边，拍拍它，“来呀。”

明峤第一次享受过这样的友情。他刚刚认识的伙伴，邀请他挨着自己坐下，他们在苍穹下挥出一只只两人一起折的飞机。

他盘着腿，看着曾紫侯晒得黄里透红的小腿在风里晃荡。他忽然伸出手，摸上曾紫侯的膝盖。他的掌心下，是一块疤。“痛不痛？”

曾紫侯看着那只幼白的小手，只觉得感叹。他摇摇头，“不痛了。”同样是小朋友，却有云泥之别。明峤的手太干净，纹路里一丝泥缝的踪影都不曾有。他抓过那只手，撑开了一个一个指甲缝细看。明峤任他把弄，仔细地打量着那两只腿。“你怎么这么干净？”

“什么干净？”

“刚才不是扶了楼梯？那里全是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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