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新生报到(1/2)
“同学你好,麻烦在这里签个名字。”辅导员将本子和碳素笔递了过来。
桌子对面坐着的那个少年,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她从第一眼看过去就对他颇有几分好感。只见他热得满头直冒汗。
他身穿一件白色的棉麻衬衫,行为举止亦是不俗。伸出手接过笔和本子,手指修长细腻,签完字以后又马上还了回去。
辅导员注意到对方有一双充满灵性的大眼睛,水雾濛濛,左眼角长着一颗黑色的眼泪痣,活像脸上不小心溅了上去的一滴墨水。她低头看了一下表格,字迹工整,力度直透纸背。
“夏灏然是吧?名字写得不错,字如其人。”她说,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顺手递了一张纸巾给他。
“谢谢老师。”夏灏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青涩地微笑了一下。
等到办理完所有入学手续以后,他拿上宿舍钥匙,背着黑色的双肩书包,手中拖一个沉重的行李箱,面朝寝室楼方向缓缓地走了过去。
在19岁以前,夏灏然一直在广东周边的众多酒吧,一边兼职,一边供自己上学。他是乐队的主唱。主要以唱歌谋生。
有些人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做怎么样的事情,但有些人不知道。
那几年时间,为了有演出的机会,一直在广州、深圳和东莞,终日疲于奔波。对他来说只觉得日子渐渐变得难捱。难以打发又迅速消逝,荒废几近一事无成。
然而唱歌似乎不费力气,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只能勉强维持生计。他长期混迹于灯光酒色红绿相映的场所,城市璀璨的霓虹闪烁,令人目眩神迷,内心对某个事物尤其向往。
与乐队其他的成员一起合租在廉价的地下室。白天夏灏然外出倒卖色情碟片;在阴暗而闷热的居室里睡觉。晚上他去酒吧唱歌赚生活费。有时候去录口水歌。
他时常失眠,快睡着又突然乍醒。一旦沉沉入睡,睡眠时间则变得很冗长,但终究还是要转醒过来。
醒来时,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情,总是觉得近期时间不够用。睡眠和饮食被抑制。很多时候,精神恍惚的一刻,记忆平行交叉,时断时续,时常辗转反侧。
只能先从床上爬起来,用冷水迅速冲凉,叫一份廉价的外卖,然后凑合着把它吃完。他对着镜子用将近半小时弄头发。
于是他光脚穿上球鞋,走出门去,漫无目的地在中华广场上有很多黑人的街区去晃荡一下。
一切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是的,活下去。生存在这卑微而迷惘的世间上。即使他如此贫困潦倒。
很多时间在户外打工,其余时间用来读书。这就是他的全部生活。日复一日地继续着。
当昏黄的灯光照射过来,打在墙角窄小的一侧角落上,在地上扩散出暗淡的光晕。夏灏然在酒吧布帘后面堆着啤酒箱子和杂物的小房间里,对着镜子,一直往头发上抹着发蜡,试图将头发弄成当下正流行着的发型。
“灏然,灏然,准备上台了。”听见有人叫他。
由于晚上被酒吧里的客人逼着灌了不少洋酒。只是为了微薄的酬劳。一路上他摇摇晃晃,逐渐走上破落的舞台中央。
当音乐响起来了,黑暗沉落。
听到夏灏然从胸腔里发出的声音。他是用生命在唱歌,声线明亮而忧伤,如同一些隐约的记忆,在风中支离破碎。
一直以来,夏灏然身边认识的人都屈指可数,甚至可以说是寂若晨星。只是因为他心里有诸多禁忌,从不轻易对任何人提起他的过往。过于浓厚的自我保护让他成为一个神情冷淡而疏远的少年。
在他的内心深处隐藏着一个无底深渊,扔下巨石也放不出任何声响。
他心甘情愿地过着日复一日的艰苦日子。
夏灏然在很小的时候,因为父母离异,是由他妈妈独自一人带大的,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他的妈妈生下他时也不过才17岁。
或许是由于数段婚姻的不幸,一生似乎就这样成了定局,她注定被自己绝世的容颜、高傲的心气和宿命般的缺陷所耽搁。
她曾经一度沉迷于赌博,并且嗜赌如命。六-合彩,双色球,赌马。凡是能赌的东西,她都会扑上去积极参与。然后很快便欠下一屁股赌债,根本无力偿还,还有源源不断的高额利息,以复利计息。
当夏灏然上了高中以后,就再也没有跟家里要过一分钱。他很早便到社会上打工,帮忙贴补家用。虽然自己挣钱不多,但经过他一省再省,才堪堪够用。
他除了平时日常开销,每个月还得给他妈妈零零碎碎地寄点钱。
夏灏然忍不住问过她一次,她到底在外面负债了多少钱?得到对方的回答是,目前连滚带利息差不多是三百四十万。
这简直是天文数字,他感到深深的疲惫,亦是无能为力,觉得自己一辈子也赚不出这么多钱来。家里现在连房子都没有,早拿去替她抵债了。
遗憾的是,他是一个有着身体缺陷的少年。他的呼吸道疾病,还有他的耳膜炎症,从生下来那天起,就是这个样子,也没有办法根治。
但即使如此,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比不上别人。一直到目前为止,他都是那样单纯而自恋地爱着自己。
今天是新生报到的最后一天。夏灏然算来得比较晚的。他紧赶慢赶,所幸是没有错过入学时间。
当他一个人站在414寝室门口,隔着门版都能够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声响,从裤子口袋里取出钥匙迅速打开宿舍大门。
把门推开走进去的瞬间,他看到了宿舍里媲美垃圾中转站的恐怖景象,扑鼻而来的异味熏得他头晕脑胀,能分辨出那些是男生浓郁的脚臭、食物腐臭的气味和刺鼻的烟味。
房间里每一处角落都散落着垃圾,有泡面盒跟零食袋,脏乱的袜子,落单的运动鞋,以及零散着的饮料瓶子。
四人间的寝室里,目前已经入住了三个人,理应空着的第四张床上,此刻既然堆满了其他的行李箱和各种各样的杂物。
他们好像意识到有人进门,正在游戏中酣战的三位学长,只有最靠近门边的戴着一副眼镜的那位,像是略微有点反应。但也仅止于回头瞄了夏灏然一眼。然后又转过身继续玩游戏,连句招呼都是欠奉,也完全没有要起身帮忙收拾一下床上杂物的意思。
夏灏然不动声色,这得益于他过早地混迹在社会上,遇到事情处变不惊,沉着冷静地应对。当他面对一间环境恶劣的宿舍,以及这样一群冷漠懒散的室友,要是放在以前,他绝对立马扭头就走。
但是在他年岁渐长以后,那颗曾经放纵的心终于有所改变。此时并没有气馁。只是略微蹙起眉头而已。
夏灏然心里想,现在才刚开学报到不久,估计也是调换不了寝室。只能暂时先这样住下来,改天找机会再去向辅导员了解一下实际情况。
他被那些难闻的气味呛得一直咳嗽,心里也没有什么话想要对学长们说的。用手捂着口鼻,微微叹了口气。他独自一人,耗费将近两个小时收拾打扫,整个房间都变得干净整洁,最终还是暂且安顿了下来。
“你是刚搬进来414宿舍的吧?”转过身去,就看到了戴着眼镜的男生开口说话,头发塌塌的都快要遮住了眼睛。“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我叫王剑。”
“你好,夏灏然。”他对着王剑友善地笑了笑。
王剑身体羸瘦,大概是个人体质问题,他应该是属于怎么吃都不胖的类型。莫约有一米七三左右的个头,体重差不多刚刚超过一百斤的样子,因此穿什么衣服在他身上都显得空空荡荡。
再加上他还有点驼背,往电脑面前那么一坐,身体便弯成弧形,乍一看像是一只营养不良的猴子。
出于礼貌,夏灏然从背包里拿出一大包麻辣牛肉干递过去给他。
一身肥肉的胖子此时正在啃薯片,扭头见到牛肉干,顿时精神一震。薯片也不要了,随手一扔,迎上来毫不客气地把王剑手中的牛肉干夺过来,三两下拆了包装,撕一块肉津津有味地吃着,然后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夏灏然看。
夏灏然硬生生被他盯出一身冷汗。
“同学,你长这么帅,有富婆包养没有啊?”胖子打量了他一圈才问。
夏灏然一阵无语。
“没啥事,你别紧张。”胖子摆了摆手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有的话,记得带上我一起啊。大家都是好兄弟,有饭一起吃,有钱一起赚,有妞一起泡,不要那么吝啬嘛。”
夏灏然十分汗颜,并对414的这位室友有了全新的认识。
直到中午出去吃饭,夏灏然曾经尝试着和第三位学长聊天。他迅速的对此人下结论,其貌不扬,一脸青春豆。但对方依然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于是他也懒得拿自己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事实上,经过自己长时间的努力,他总算搞清楚这三人的性格特点和姓名。戴眼镜有书卷气息的是王剑。总是吃零食又身材肥胖的是牧炜。面相猥琐且一副很拽样子的是周融斌。
随机被学校分配到一间看起来坑爹无比的寝室,并且都是比自己高一到两届的学长。意味着大学四年将会是一场盛大悲剧。夏灏然不由得感叹,只觉得有苦难言。但一时半会儿他也没有想到更好的解决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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