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二）（1/2）

“是。”

吴皇后阖目，稍稍偏过头去不愿看吴璟为难的表情，再睁开眼时已是含着泪。横梁柱上刻着的凤穿牡丹纹样，与朱色的罗纱帐一起混成满目乱红。

她皱着眉眨眼，任由泪水顺着脸庞滑落，砸在软枕上，发出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一声闷响，而那些富贵吉祥也终于看得分明，她展眉道“阿璟，你想进宫么？”

吴璟为她拨开耳际被泪水沾湿的头发，心里叹人之将死，连头发都枯脆了。

“我想进宫，为吴家争也为自己争。”

“曾经，我也以为自己坐稳了凤位，以为吴家会像太后娘家一样成为大族。”吴皇后叹道“你可知道，为何娶妻都讲究门当户对？我嫁给皇上的时候，他只是一个没落的庶子，连他的婚事，都是太后为掣肘他今后势力才聘了我吴家女为妻。今时今日众妃环伺，我早就不够分量做这个皇后。”

“虽说吴家在皇上登基后受了不少好处，可是咱们皇上不是任人唯亲的人，也不会徇私提携。反而他们尝到了一点甜头，就卯足了劲儿想向上爬。”

吴璟既心疼又惊讶，自从姐姐成为皇后以后，族里有不少人抱怨她无能，殊不知是吴家无才可用的缘故。

“昭妃、淑妃还有姜太后都是厉害的，阿璟，郑氏入宫的那时候，我真是气啊，可我不敢去与她们争，没有强势的母家，没有孩子，皇上的心本也不在我这里，我在这个位子上如履薄冰。”她哆嗦着嘴唇，声音微微颤抖。“阿璟，我与皇上这么多年......可有元妻的情分？”

“自然是有的。”吴璟宽慰道“不然皇上不会默许妹妹入宫，皇上待吴家还是好的。”

“真的么？”皇后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巨石，她长舒一口气，脸上一反如常地红润起来，眼中带了久违的神采。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油尽灯枯，她的呼吸微微急促——为何，为何皇上还没有来！

“吱呀”一声，外头进来一个小太监磕了个头“娘娘恕罪，只是时辰到了，还请吴二小姐出宫”，知书和唐稚也进来了，两个人眼圈都红红的，想必是说了好些话。

“好久没说这么多话，我真是乏了。”吴皇后微微一笑。

吴璟拜别皇后，带着不舍与愧疚地磕了几个头。正要转身离去，又听见吴皇后又急急的唤，“阿璟！”

这声略带凄厉的呼唤让吴璟惊地回头，却看到吴皇后强撑着病体直起身子，身子靠在坐在榻旁抹泪的知书身上。

“替我去，给吴家祖庙，上一炷香......”

吴璟含泪点点头，姐姐瘦弱的身影在她朦胧泪眼中如同一张纸，再也撑不起皇后的翟衣了。

.

.

“时华——”

是梦吗？

是的吧，毕竟她已经快要记不清他的样子。

只有在梦中他才会唤她一声她的小字，而不是没感情的“皇后”。

新婚之夜，他用喜秤挑开红盖头，对上她娇怯的目光，柔声道：“夫人有小字么？”

她红了脸回道“不曾有。”

他用笔在洒金的红纸写了“时华”二字，对她说：“时者，常之意。华者，曰荣华显耀。夫人嫁给我，一定会与我俯瞰天下。”

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许她皇后之位。没有许恩爱不离，没有许至死不渝，而是告诉她，你会做我的皇后。在日后的年岁中，他确实实现了诺言，给了她皇后的尊位。可他的心，好像从这里离开了，去了别的嫔妃那里。求仁得仁，这一切是吴家想要的，可是她自己想要的么？她的声音太弱小了，在政治两个字面前不值一提。

她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云雾缭绕的幽谷之中。这里无风无雨，参天古树长出密匝匝的枝叶，不漏半缕阳光进来，草木的水汽如浆糊般黏滞在空气中——

混沌，湿冷，绝望。

近来她总是做这样的梦，小憩中的吴皇后皱了皱眉头，恹恹地呢喃了一声。

.

.

“回禀皇上，方才吴二小姐来瞧过，时辰到了就走了。”

“都退下吧。”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修长却略略粗砺的手指用很轻的力道抚上她的脸颊。

吴氏中人之姿，性子庸下懦怯，连当初太后给自己择选人家的时候，也是看上了她老实。说实话，吴氏这样的女子算不得出挑，嫁给他多少是高攀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