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望（1/2）
女魃在黄泉里走了一会。四周一直都是彼岸花和黄泉水，人间的光线半漏不漏地透下来，不时打亮她半边面庞。
虽然黄泉之景本是灰暗苍凉的，可配合着光影、花枝还有不断流动的泉水，倒似乎成了一处别的什么洞天。女魃刚进来的时候，也对这景色有些满意。可走了这么久还是一般样子，再美的景色，也难免显得乏味。
在乏味处出现的，是一个黑色的身影，倒恰好舒缓了看同样景色的疲乏。
那男人穿一身黑色长袍。长袍领部挺立、料子却很贴身，把男人宽肩窄腰的身材衬得很是好看。袍尾撒开，又不会显得拘谨。
他缓步走来，颇有气势威严。可走近了，细细一看，本身英气的眉眼却弯弯的，和着嘴角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想不到除了我，还有活着的会来黄泉呢！”
这男人似乎也不介意，一开口便暴露了自己并非黄泉之人。
女魃扫了她一眼，不欲回答。无视他，侧身选了另一条路。
男人却叫住她：“女魃大人来了黄泉，都不愿意赏脸说几句话吗？”
这男人竟是知道她是谁。可再转念一想，以女魃的力量、地位和战绩，被人认出也不奇怪。
女魃停下步子，转过身来。她不屑地挑了挑眉，颧骨上的花骨也跟着动了动，好像有了灵一般。女魃不开口，似乎就只是赏脸，听男人说几句话。
“啧啧啧”，男人笑得更开了，“女魃大人，男人对女人说要说几句话，尤其是对着您这样的倾世美女的时候，就绝对不只是想说几句话而已。”
男人边说边随手取下一朵曼珠沙华，闻了闻，问道：“不如一起赏赏花？”
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是承载着诅咒的花。虽然看起来漂亮，却含有剧毒。它的花香，便是予人的警告，让前往转生轮回的人们，肃清心底的罪孽，怀着虔诚之心，去往下一世。
女魃突然对男人有了兴趣，但面上依旧神色不改：“你是什么人？”
男人：“自然是赏花人。女魃大人觉得这黄泉之花，与人间的花相比如何？”
女魃笑了笑：“人间花木万千，各有各的好法。可如今见了这彼岸之花，倒觉得人间的花，嘈杂了些。倒不如这黄泉里，只开曼珠沙华来得好。”
“是么？”男人面上仍是笑笑的，话里却藏了机，“可我听说，女魃大人乃旱神。所到之处草枯花凋。这样看来，确实是曼珠沙华更胜一筹。”
女魃的身体睡在忘川水岸，灵魂则走在黄泉路上。不过，往转生轮回处的一切，却仍是本来样子，花开依旧，流水依然。
承受不住旱神之力的，只是人间。黄泉之花与昆仑的花儿一样，不因她而枯，倒也没有什么特殊。只是被这男人从人间的立场上点出，倒是另有一些新意。女魃觉得好笑：“黄泉本是虚妄。”
男人摆出一副惋惜的表情：“女魃大人来到这虚妄之处，真是委屈。我要是您，一定屠了人间。”
女魃：“阁下有屠人间之力，可心思怎么跟小孩子一般？”
不曾料到女魃会这么说，男人竟挠了挠头。那一瞬他眼里单纯无物，倒真像是个小孩子一般。不过转而便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男人……”交襟开口道。
川绫：“嗯？”
交襟皱着眉，似乎抓住了一点什么，那感觉却又转瞬即逝了。
川绫依旧不能视物，只能追着问：“到底怎么了？”
交襟：“刚刚那个角度，突然觉得他的样子有点熟悉。但再看又觉得陌生。想不起来。”
黄泉不似人间，并没有日夜时间的概念。赴轮回转生的人们不断地来，黄泉的人们不断引领他们往前走。人被彼岸花吸了记忆，行尸走肉一般。女魃想想，倒也与这花这景相合。
川绫和交襟一晃神间，往来人们的衣物饰品就发生了不少变化。时间跳转了。
这样看来，女魃在黄泉，是呆了不少时候的。久到有一天，她忽然又想起那个男人的话，怎么不屠了人间呢？这念头一出现，她自己都笑了起来。
她想了想，从七魄里抽出了一缕。她本来便不是实体，再拨出一魄的过程，也显得尤为简单。不过这大概也是因为她是女魃吧。她的身体中剥离出一些晶莹的气体。变成与她差不多高的样子，再长出四肢五官来，最后肤色从透明变成健康的小麦色。女魃想，造个人陪自己解解闷也不错。
“小望神官！”川绫在女魃幻化的过程里渐渐恢复了视力，而清晰所见的第一眼便让她惊叫了出来。女魃造出的这个人，竟然是小望神官。
但转念一想，这样很多事情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魂为阴，魄为阳，故而小望神官只有生气，而女魃出现时，他又总能最先感应到。
交襟听了川绫这句话，面露喜色：“你恢复视力了？”交襟正要上前查看，却眉头一拧，把挂在身侧的极境藏到了身后。而后，似乎还是感觉不妥，索性撕下一块衣袍，把极境裹上了。
川绫只恍惚看见一把银白色的剑，剑鞘上还勾着花纹。川绫问交襟：“为什么裹上极境？”
交襟本想用不说话糊弄过去，可见了川绫刚刚恢复视力、异常明亮、无限好奇的眼神时，便想起一句古话：卖萌是没有用的。
交襟只得解释道：“极境有魔力，故而我常年用灵力裹着剑身，不让旁人看见。这里用不了灵力，魔力却仍在。”
说着，又往剑身上多缠了一道。
川绫点点头。她在不能见的时候，千百次地想象过黄泉的样子。泉水、彼岸花还有行尸走肉的人们。冰冷而荒凉。可真见到了，还是与想象有许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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