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离（1/2）

川绫到今天正好绣满五个“正”字——幻境把他们撂在这个村子不管快一月了。

结合天宫里的两个幻境，这个村子定是在疏离国境内。并且是和平安详时候的疏离国。至于幻境不变，是因为他们尚未去到某个特殊地方，或者见到某个关键的人。

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川绫和布依跑过了小镇上的角角落落，见了小镇上每个人。要是可以的话，川绫还很乐意跟每个人都话话家常。不过很显然，《古事记》并没有提供这个功能。

还有街头各种小吃，即便川绫自认游遍人间大江南北，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吃食。可惜她只能看看样子，无法品尝。心里有一股满足不了的渴望一直郁结着，对疏离被灭一事也愈发忿忿不平。

日子一天天地过，老妇人依旧每日来祠堂里摆花供神。老妇人跪在神像前时，川绫也坐在她旁边。好像透过神，他们就能交流一样。

殿里也时常有其他的村人前来跪拜，只是都不似老妇人这般必定时定点的来。众人遇上老妇人时，都和和气气地与她话几句家常，扶着她方便她进出。老妇人话不多，不知道是不是听力也不大好。

不过无论谁与她说话，她脸上总挂着笑。看上去极为和蔼。神没有祖母，不过川绫想，若她有个祖母，大约也就是这般样子吧。

今天老妇人也带着新开的花来了。布依观察着她，又皱起了眉。川绫问怎么了。布依摇摇头，他说不清，却始终觉得这老妇人的步伐里有种说不出的违和。

川绫打量着老妇人。步子正常，没有腿疾。因为眼盲和老迈带来的小心和颤巍也都自然。

布依：“她看上去是个老妪无疑。可动作里却无端有种少女感。”

川绫也转头去看。但是，但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原来少女真的是肉眼可见的东西吗？”川绫心想。

可问出口的，却成了别的话：“那我有少女感吗？”

大概每个女孩子都想问类似的话吧。

特别是旁敲侧击地去问意中人。

“嗯。有的。”

川绫早就想好了，如果布依说“没”，她就自嘲一下年纪，毕竟少女女孩十五六岁最好的样子，可她都几百岁了。但这回，等到了心心念念的少女感，川绫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场面突然安静，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老妇人拜完神，起身离开的时，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才打破了这一场平静。

咚咚咚。

就好像心跳声，无章又有序。

川绫赶忙提议，跟上老妇人看看。

老妇人拄着拐杖从街这头的祠堂，一直走到街的另一头。然后又在一片田野里穿梭了起来。周围的行人见了她，都会主动给她让路，或者上去搀一段。

不过即便如此，这一段路还是花了常人数倍的时间。

咚咚声在宁静的祠堂里回响，在喧闹的街道上被盖住，只偶尔出现一点沉默的响动，然后在广阔的田野里四散开来。

她每天都要走那么长那么长的路，去拜一尊神。

老妇人最后停在了田野边的一幢大房子前。它比这周边所有的房子都要宽敞、气派。侧门前种了三十来株香桂树，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风，把房子藏在后面。

尽管这个村子也算热闹，但是老妇人的这座房子却鲜有市井气。它的外侧没有任何显摆的装饰，但无端显出一种不可随意靠近的冷清贵气。

老妇人摸索着推开了门。川绫布依则直接穿墙进去了。

打扰了，打扰了。

比起外貌，房子里面倒显得朴素了一些。

老人一个人摸索着倒了杯茶，坐在院子内的香桂树下休息了一阵。川绫和布依，则分头看了一遍宅子。

整个大宅的主室、侧厅、偏院共有二十来间房间，此外还有一个花园和无数下人用的陋屋。但是却没有其他任何人。

大部分的房间里都堆满了灰，只有靠后院的一间屋子有住人的痕迹。莫非是这老妪一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吗？

布依说得对，这个老人确实有些奇怪。

川绫和布依无法与幻境里的人交谈，故而收集情报来法子有限。而这老人独居于此，与他人的对话也都是些不相关、无意义的小事，所以也没法指望从对话里得到什么信息。

不过，有一点线索终究是好的。川绫布依当即就决定，抛弃住了大半个月的祠堂，转而落户这位婆婆家了。

虽然他们实际并不能影响婆婆，但还是觉得这么住着有些对不住婆婆。

试想，你房间里有两个你看不见的人，无时无刻盯着你……

川绫想想就觉得背后发凉。

所以川绫决定还是不要做这亏心事，晚上在侧厢房待着，白天才跟着老妇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事情终于在又小半个月后有进展了。

这日老妇人起得很早，洗漱后便坐在前厅里，到了时间也没有去祠堂。

而在村子的另一头，出现了一队快马。领头的是一个穿蓝色衣服的男子。容貌俊美，竟有些雌雄莫辩的意味。他夹着意气和风尘，在小街上一路奔驰，而后在田埂上放慢了速度。他走到香桂树林的时候，马蹄踏在泥土上的声音，就如老妇人的拐杖声一样轻微细小了，仿佛害怕惊扰了什么东西。

当他的马精准地停在这间大宅子前面时，侍卫都他甩下很远了。他缓缓下了马，把马系在门前的石雕像上。他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坐骑，才迈着大小刚好的步子，推开门，走进院里。

男人牵马的时候，老妇人从前厅走了出去。她把拐杖仍在一边，在院里站定。刚刚好迎上进门的男子。

男子步伐很轻，但即使如此，眼盲了的老妇人，也仿佛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般。在他走到自己身前一米处的时候，老妇人仰起头，望着男子的方向，说：

“我早知道，今日你定会来。” 她优雅地弯下身，姿态极为虔诚，“你是我的神，从前是，今后也是。”

这一刻，川绫终于明白，少女感是阳光下，真真切切看得见的东西。

男子跪下来，亲吻了老妇人的手背。然后递给了她一块晶石。

红色的，正是《古事记》书里的那一块。只见附着在晶石上的血一样的红色，顺着老妇人的手臂往她全身蔓延，她脸上的皱纹随着红光消退。那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也染上了淡淡的红褐色，将无限的神采聚在其中。

村子里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川绫把婚礼上各种天花乱坠的八卦收拾了一遍，竟然也理出了一条八九不离十的推断。

院里女子是当地神的女儿，名叫川子。川子生来就具有预言的力量。她的能力被各种妖魔垂涎，不断遭受迫害。因此，她把自己的灵力封印在了一颗千年的晶石里，然后化身独居的老妇人，躲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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