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滴(1/2)
“怎么了?”见焉梳落泪,川绫忽然慌了手脚。泪虽只有一痕,心内却全是刻意压制的情绪。
川绫小的时候很是爱哭。众神见小公主哭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却怎么哄也哄不好,毫无办法。布依来看她。川绫见到布依,拼命想止住眼泪,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懦弱难过的样子,可越是这么想,眼泪越是收不住,决堤一般地,生生哭成了泪人。
不想今日便现世报了,她要来安慰哭了的焉梳公主。
川绫从焉梳手上,拿过真心的信。刚刚的那滴泪,又往外晕染了一圈,墨迹糊得更开了。不过好在还不影响阅读。
这次是连成一片的一小段字。字与字连着,似乎正是兹焉文字的特征。川绫抬头看焉梳,焉梳情绪已经和缓了不少,只是眼眶还微微泛红着。这一刻,川绫觉得自己能理解,汗王在草原里见到受了一路苦难的禾漠公主时的感觉了。
她懂事坚强得让人心疼。
焉梳半掩着面,指着信说:“这是兹焉语”。
焉梳的指着文字,一边移动一边把它转换成汉文:“会用尽一切阻止你,也拯救自己;成全两心相爱的人,是神的职责。情至山烂海枯仍滔滔不绝,预言者也无权破坏?!”
焉梳指着最后单独的小半行字说:“这是焉梳神历的记年方式。落上的日期,距今正好一甲子。”
是一甲子前的信,因缘际会来到今人手里?还是这封信整整寄了一甲子呢?
忘年之恋虽非主流,也不在少数;生不逢时的错过,更是古来无数迁人骚客的嗟叹。可是把自己夹在人神的情与义中,信守着不可知之信念的,大约只有兹焉要把自己嫁给预言者的公主们吧。
从前,真心只是与焉梳有相同情感,可如今,他们却站在了同一事、同一机遇前。这种蓦然触及的柔然之处,伴着夜夜日日来,真心诗句里的缠绵情义,才化作一滴珍珠之泪,借由站在现今的禾漠亚舒公主的微红的眼角,诞生于世。
而焉梳则在落泪的短短一瞬,做出了决定。
全焉梳人都知道长公主是属于神的。当然这不是焉梳人对焉梳好的主要理由。但这确实是所有焉梳人,长在骨子里的信仰。父王母后对自己的溺爱,焉梳完完全全的感受在了心里。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要把焉梳送给预言者的。他们没有过犹豫、也不需要挣扎,这是与生俱来、扎根在所有焉梳人心里的理所当然的事。就连焉梳自己,也没有怀疑过这件事。
当她最初察觉到自己对狼王支邪不一样的感情时,她第一次用了“爱”这个词。不是喜欢,而是爱。在那个小小女孩的心里,有了那种想要占为己有的感情。但是那时的她,还没有相伴一生的概念。爱谁便是爱谁,与她要在十八岁嫁给预言者有何相关?就像死亡,人人都要经历,人人都避不开,可是没有谁会因为最终要死亡,就不去活不去爱。
焉梳的心里,隐隐感觉到她的人生,有不一样的地方。可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像人生来有男人,也有女人。就像兹焉有百姓、有王族,还有属于神的兹焉公主。
那种不一样的地方,第一次被放在明面上,是那日川绫在驼车上问她的只言片语。支邪汗王有没有喜欢你是一件事,而你有没有自由能嫁给他或者嫁给其他的人,则是另外一件事。
第一件事引人关注,但真正恒久的核心却在第二件事上,它说的是你是否有选择爱人和决定自己未来的权利。
所以川绫问她,要不要去问问师傅。
问什么呢?问为什么生而如此的事就是生而如此的事、天经地义的东西就是天经地义吗?
川绫固然好,可她不是兹焉人。即便她是神,也担不了兹焉的过去与未来。
因为那些过去与未来,都是兹焉的。
可眼前,一甲子前的某个焉梳人,他说成全两心相爱的人,是神的职责,预言者也不能违反。有一个和她看见类似未来过去和现在的人,产生了与她一样的想法。不对,真心更勇敢也更坚定。他说,他要不惜一切守卫爱情。
焉梳迷路在大漠茫茫里。不知道在何处的神无法给她救赎,她只能相信骨子里的相信。可是,在她失去希望的时候,却有一个人从天而降,站在了她身边。
故而,哪怕仅仅只是一个人,却胜过千军万马,却给了她莫大的支持和鼓励,给了她至少开口问一问的勇气和决心。
风蚀城的石洞内,焉梳给师傅行了礼。师傅背对着洞口,坐在一小块蒲垫上,微微点了点头。
焉梳心里有一场短暂天人交战。师傅说过,心一但乱了,掩饰也是乱的。
倒不如说出来。
或许能得到脱出迷津的点拨或者契机。
焉梳:“师傅,我最近生出一个困惑。想请您指教。”
无先生挥了挥衣袖,随之,他身后靠洞侧的位置上,就生出一个蒲垫。无先生道:“且说。”
焉梳走到师傅身后,在蒲垫上坐下,问道:“师傅,长公主为何要嫁与预言者?或者、或者说长公主是否一定要嫁与预言者?”
川绫本以为,焉梳会问得委婉曲折些,却不想竟如此直接。川绫感觉到,焉梳骨子流着的还是西域人敢爱敢恨的热血。
既然终究要问出,又何必拐弯抹角、遮遮掩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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