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预（1/2）

到焉梳在一阵咳嗽中醒来的时候，礼她睡去尚不足一炷香的时间。

川绫把她扶坐起来，刚松手，焉梳便又倒了下去。川绫再次伸手扶助她，让她倒在自己身上。焉梳脱了力，脸色唇色皆是惨白惨白的，额头渗出有一层汗珠。

川绫赶忙掏出手帕，帮她擦拭毫无血色的脸庞。

焉梳没有看她，眼神空空地望着前方，整个人像失了魂一般。川绫看着她，她双目无神，川绫看了半晌，只读出 “心灰意冷”四个字。

无先生叹了口气。

焉梳如此模样，根本注意不到外界的事。川绫便用法术幻化出一个假象，念诀把假的自己和焉梳一起送回了驼车里，真神则留在风蚀城里。

川绫打点好焉梳那边，看着侍卫们引着驼队往城里走，才收回心神。川绫问无先生：“她看到了什么？”

师傅：“既知，何问。”

川绫：“你可知她做了几次选择？”

师傅掐指，淡淡道：“十次。”

焉梳在失败了九次后，还是勇敢地站了起来，用受伤的心追逐最后的渺茫希望。她走了十条不归路，条条都荆棘满道，困难重重。而最可怕的，是它们全都通向断壁绝崖。

川绫跪坐着，郑重地交手行礼。

师傅看出川绫所想：“上神还是罢了吧。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川绫全当没听到，足足行了三次礼，方道：“请仙上也让我进十知幻境。”

师傅嘴角抽了抽，没有回答。

川绫又行了一遍礼：“请仙上也让我进十知幻境，我不相信竟无路可走！”川绫想起真心的话，成全两心相爱的人，是神的职责。兹焉神理当如此。

师傅：“便是进去又能如何，上神无法替禾漠选择。”

术法之源皆为灵力，术法之变则在流动。桐山里界的墨迹如此，想必十知幻境亦是如此。因为即便是再厉害的术法，也无法颠覆本源与起始。

川绫如此推测，便按照焉梳的灵力流动更改起自身来。川绫尽力压制上神的所有灵力，把它们裹藏于内。

师傅见川绫的上神之力渐渐消失，大为诧异。川绫没有刻意隐藏，灵力却少得仿佛一个刚修习的人。师傅道：“本以为十知幻境已是绝顶精妙的法术，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十知幻境，若是知了法门，便是一个如我一般的凡人，也能通过修习掌握。可是这改换灵流之法，却是无可复制的天赐。”

他边说，边苦笑了起来：“既然上神能变化出与禾漠一般的灵脉流动，或许真是天意让你进入十知，去看禾漠之前的选择。不过，即便不做修改，只是去看已存在的幻境，也需要大量的灵力支持。我刚刚已耗尽了唯一的千年修为丹，即便有心……”

师傅话音未落，便发现眼前这个弱似凡人一般的川绫身上，迸发出极精极纯的灵力流。千年灵力竟然一瞬全部传了过来。

当年，为一个五百年的修为丹而高兴不已川绫，如今 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大半生时间的积攒。所用得当，时光才有价值。

“如此便如你所愿。”

川绫一口饮尽琉璃色的幻境。

“我的一生会如何？是海里的一滴水，还是荒漠里的一粒沙。在广袤的洪流里起起伏伏，在无垠的大地上落落沉沉。”

意识恢复的时候，我站在一片黄沙里。大风吹得沙尘弥漫，石子和砂砾刮过脸颊，生疼生疼的。然而相比胸口的痛感，脸上的锐物触感就微不足道了。我全身的力气和痛楚一起流失着，四肢渐渐麻木。可唯有心里的那一点，愈发强烈，愈发明晰。我穿着白色的纱裙，站在大漠中央。面纱束在头发里，任大风肆掠，仍牢牢遮挡住大半的脸庞。头上的珠链飞舞着，像要被人扯去一般，而送我来的驼队，早已消失不见。沙尘里世界，是眼前是唯一的、神的世界。

我顶着风向前迈去一步。

斗转星移的力量。从脚尖落入黄沙里的那一刻。

沙里的力量引着我。那力量剥开了沙，割开了天地，奇异的能量从大地深处生发，引着我深入风沙下不为所知的世界……

“这便是如我所见的一生。”

……

我醒来时候，躺在纱幔里。天顶是我熟悉的样子，纱幔也是我知晓的颜色。

——我在自己的宫殿里。

我还清晰地记得失去意识前的那一个画面，漫天黄沙、飘舞的白衣还有步入神的世界的自己。我清晰地晓得，那个世界和我现在所在的世界，不是同一个。或者说，他们是落在不同时间线上的同一个世界。而我，是过完一生又回头的第二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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