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许(1/2)
也不知怎么,第二天一早,我的病便奇迹般地好了。不发烧、不咳嗽、原本煞白的脸颊上竟浮现出了一些血色。母亲什么也没说,只是牵着我的手,送我上了驼车。
我仿佛也故意不去思考一般。好了便去吧,不用怎么办。去了再回来便是了。我由着神和命运把我往前推,而自己则只是呆呆坐在驼车里,任神魂在九虚不知处游荡。
母亲见我走了,才用袖子拭了拭面庞。父王笑话她:“怎么搞得跟见不着了式的?”说完,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离开沙漠后,驼车就被换成了马车。慢悠悠响着的驼铃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月和草原上四匹奔驰的骏马引着车驾压过青青绿草快速奔驰的声音。我太虚神游的梦,似乎也因此变得轻快而多彩了一些。绿意无边的草原上风、水、动物还有青草的声音,无边的自由全部灌进梦里,以至于当侍女叫醒我的时候,我竟有一点恍惚。
我下了车,烈日下的黄色大漠不见了,剩下的只有草原上一轮高悬明月。月影下,几座帐篷立在远处,帐篷边有篝火,还有草原人跳舞时穿的艳丽裙子。
虽然我惯常穿黄白,但若说服装艳丽妖冶,自然还是要看兹焉女子。金属、亮片、珠子、裸露的肩和腿在纱衣后半隐半现,配上勾人魂魄的带着笑意的眼角,兹焉的舞女着实夺人心魄。可此时,我却被穿着严严实实红色、黄色和蓝色袍子的草原人吸引住,看他们高举起袖子、牵起下摆一角,以简单却热情的动作,围着炙热的烈焰载歌载舞……
我来的时候,确确实实是抱着顺应天意的心的。我没有揣度神之旨意的勇气,也不愿意亲口否认我对汗王有的任何一丝爱慕。我希望在茫茫人世有人能拉我一把、给我指一条路。幸运的是那个人最后出现了,而幸运且不幸的是:她不是别人,她只能是我自己。
我又一次见到了汗王。他依旧高高在上,而我只是站在庭下,站在众人间,向他传达兹焉的忠诚之意。兹焉请求与中原直接通商,这样可以减少贸易的复杂性,获得更多直接和长远的利益。同时兹焉请求汗王派人管理和督查,并愿意每年把贸易收入的三成上贡给支邪。
汗王听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我识趣地退开,下一名使臣便接着上前向汗王汇报。
他还是我心里的样子。并且随着年岁的增加,越发变得沉稳。我喜欢看他这样指点江山、运筹帷幄。我知道,这些都只是他无边魅力的冰山一角。
我见过朝堂上的他、战场上的他、宴会上的他、还有少年意气开着玩笑要收干女儿的他。
可我还想见更多见过的和没见过的他。
我问过自己,你究竟是怎么爱上支邪汗王的呢。
我见他不过几面,交情更是少之又少,为什么他总在我心里抹不去呢。我想这里面有一见钟情的成分。他最初高大的身影、英俊的面庞给我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虽然我承认,外表和初印象,很多时候,真的足以引起强烈的爱;但我身为公主,见过拥有姣好外表的人不在少数,并且他们跟我的交集,都远远比基本只停留在别人对话里的汗王多多了。从父王、母妃还有无数兹焉人那里,我学到了陪伴其实是婚姻爱情里尤其重要的东西。支撑和关怀,对本就懦弱的人类,是生命的必需和可以致命的糖浆。
我想不通,所以最后只能勉勉强强归结于三点。一是那份初印象是在过于强烈浓重,以致一见便终生难忘,其他一切都无法比拟。二则是除了深邃的轮廓、好看的外表外,汗王的血性和隐忍、豪迈和谨慎、果决和柔情都是淋漓尽致地,无法再其他的人身上复刻。并且,在我们有交集的时候,他对我都不差。并且,我在每次听到他相关事情的时候,都不自觉地把那些和我挂上了勾,于是,就好像我们活在了一起一般。至于第三点,就是不管我外表有几分像柔弱的中原女子,但我身上流的还是始终是西域刚烈霸道的血脉。所以,我从小时起,便种在了心底的这份爱,才会愈久弥新,始终不断。
当我在无人的大帐外,偶然见到从宴席中离场的汗王时,我积累了十八年的坚强勇敢突然汇聚到了一起,决心试着去找不一样的命运。
今晚支邪汗王设宴款待各属国来使,觥筹交错,笙歌燕舞。宴会正中,酣饮正盛,汗王心头却突然升起一股难排解的情绪,他离席散心,便看见了同样离席的兹焉公主禾漠亚舒。
汗王看着公主背影,要叫她的名字。可一开口,伴着氤氲酒气,却没头没尾唤了一句:“小禾漠。”
公主在盈盈月光下转身,她的裙摆的花边,袖口的装饰,纱羽链上的飞纱和坠玉,头纱上丝线勾勒的纹路,全都一清二楚。同样清楚映在汗王眼眸里的,还有她十八岁如玉的面庞和面庞上裹藏着万千星河的明眸。
汗王忽然意识道了什么,他改口道:“禾漠亚舒公主不需多礼。” 公主转过身的那一刻,他似乎也觉得小禾漠有些不妥。
公主依旧站在月光下,美人如斯,叫人如何能不动心?禾漠就这样站着,没有移寸步,也没有动寸缕,只是嘴角轻轻勾起,带出无限风韵。两人就这样站了半晌,谁也没有再开口。末了,公主那个风情万种的笑绽开了,她没有行礼,笔直地站着,笑着问道:“汗王今年多大了?”
支邪汗王一愣,而后坦荡地答道:“三十五岁 。”
公主又问:“汗王可有阏氏?”
汗王一愣,而后笑着摇了摇头。
公主抬起手,白色的头纱从肩头滑落,纱羽碰撞到一起,发出点点轻响。长长的袖口随着手在风里悠然荡开,玉指向着汗王垂在身侧的右手手腕。公主问:“阏氏的翠色手镯可还在?”
禾漠这一问,很有明知故问的意思。翠色手镯,是支邪历代汗王给阏氏的证明之物,代代相传。汗王没有阏氏,自然还留着翠色手镯。而他没有向历任汗王娶阏氏前那样随身携带,无非是要挡那些想求亲的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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