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螺岳母(1/2)
裴公子并非好骗,只不过是好哄罢了,他的嗅觉本较常人灵敏,如何闻不出对方身上辛辣呛人的茱萸花椒和老姜,不光是这些,甚至还有压在药石气味底下的血腥味。对方既然有备而来,那么真话谎话也就不言自明,更何况戏还演得破绽百出,哭得比星竹还难听。</p>
他本该将那人当面拆穿,但却到底没有,不单没有,甚至还可笑地陪他演了下去,气则气矣,恨则恨矣,气罢恨罢,到底爱他怜他更甚,他既愿意出去清静些日子,那便随他去吧,不在他跟前晃荡更好,他也能腾出手来办自己的事情,只是母亲近来古怪得很,实在叫人意外。</p>
莫说裴景熙意外,连一向对家务事粗枝大叶的裴老爷也意外得狠,蒋家姑娘已来京数日了,夫人那里竟半点动静也不见,人来之前,心心念念惦记得吃不下,睡不着,如今人真来了,居然这般沉得住气。</p>
他迈进卧房,正见许久未动过女红的妻子坐在灯下穿针引线,专心致志地绣着一件春衫,他以为爱妻体贴夫君,是在为他制衣,欣喜万分走上前去,一瞧这花色衣料,全不是他的偏好,顿时失望地拉下脸来,“府中又不是没有绣娘,怎还亲自动起手来,灯光昏暗,莫瞅坏了眼睛,夫人这又是在为哪个孩儿做衣裳?街上有的是成衣卖,何苦受这些劳累。”</p>
孙氏不动声色将手里未缝好的衣衫随同手中的针线,一并收好,“铺子里卖的成衣哪有娘亲手制的贴体舒坦。”</p>
裴老爷酸溜溜地哼了一声,新婚之时,还穿过几件妻子做的衣裳,自打孩子出世,他这个丈夫便越加不够看了。</p>
孙氏见那人处理完公事,回房不上床歇息,反倒在屋中转过来,转过去,她好生奇怪,“老爷可是有话要说?”</p>
裴正寰当然有话,他意有所指出声问道,“夫人近来是否忘了什么事情?”</p>
孙氏愣了愣,“老爷说的是?”</p>
“还能说甚么,三儿的婚事啊,旬日里夫人最是心急,蒋家小姐,夫人可看过了?”</p>
孙氏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见丈夫面露诧异,忙理直气壮解释道,“急甚么,我们这般心急,好似巴结他们一般。”</p>
儿女之事,裴正寰一向全凭夫人做主,夫人这般说,他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爱妻性情较以往好似变了一些,叫人摸不着头脑。</p>
孙氏并不像丈夫所想的那般性情转变,她只是放下一桩心事,又有了另外的心事,自那日街上遇见六皇子,口没遮拦跟人说了一通没边没际的气话之后,她这心里就越加不是滋味,这些日子更是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那竖子强颜欢笑朝她道喜的模样,她虽埋怨六皇子将他三儿引入歧途,可那小子原本不也是个孩子么?甚至比三儿还小得多得多,他能懂些什么呢?她偏爱自家孩儿,便将所有错处都往别家孩儿身上推,实在没有道理,如今是皇后娘娘不在了,若是娘娘还在,哪能坐视亲儿受这般挫折委屈,她越想越无法释怀,亏她自己也是个做娘的人,一片怜子之心不假,却光怜了自家孩儿,还理直气壮拣个没娘的娃娃来撒气,先后娘娘若是在天有灵,不知该是怎样的愤怒伤心。</p>
裴正寰脱了外衣躺上床沿,见自家夫人仍旧坐在灯下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出声呼唤,“天色不早了,夫人还不上床歇息么?”</p>
孙氏闻声回过神来,也放下端在手中的针线笸箩,宽衣就寝。</p>
裴老爷怀中搂着爱妻,心里还在计较那件天青色的绣罗衫没有自己的份儿,“夫人心血来潮,又替哪个孩儿做衣裳呢?”</p>
“嘁,一把年纪还吃孩儿的醋,明日给你也做两件便是。”</p>
“为夫已许多年未穿过夫人手制的衣裳了,往后莫再替那帮小子操劳,他们长大成人,有了妻室,还怕无人关爱么?”</p>
“那老爷是在埋怨为妻对老爷不够关爱了?”</p>
“哪里,哪里,是为夫忙于公事,时常疏忽了夫人。”</p>
孙氏心有戚戚,她这个主母做得并不称职,年轻时把着后院,不许老爷纳妾,不单京中传她善妒,连公婆也履有微词,好在丈夫对她一心一意,事事依从,她也尽心尽力替裴家养育了众多儿女,这才堵住族中长辈的嘴巴,但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她这辈子算是值了。</p>
毒蛊一事,家中已查出些许眉目,万没想到竟会扯到二妹的身上,当年她怀着三儿回家省亲,父亲醉酒信口开河,竟要她将二妹带去相府,叫夫君收入房中,纳为妾侍,姐妹共侍一夫,也免得她在府中无人帮衬。彼时他夫妻恩爱,情投意合,哪里容得下旁人,父亲这般胡言乱语,她自然不肯答应,谁知二妹竟因此怀恨在心,以至于后来对她下那般毒手,更阴差阳错叫三儿这些年替她受尽苦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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