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鸡（1/2）

直到引着大队人马进入山寨，张豪腿肚子依然在打哆嗦，尽管出门前剑霜兄弟已经从神态表情，到语气腔调，到姿势走位，足足教了他十多遍，可他依然觉得自己表现得不够好，勇气足了，豪气有了，却独独摸不着对方千叮万嘱的匪气。</p>

照理说他也上山跟着燕子干了俩月山匪，无论如何，山匪的模样气势铁定还是有的，并且凭着这般模样气势，他还在山道上劫过两拨行商，得了足有五两银，经验当不在话下，可在山堂前两腿发软顿住脚的那一刻，他才突然感到，自己是当真入了匪巢。</p>

堂中并无徒从，独一人面南高坐在寨主的头把交椅上，那把椅子几乎从来没有人坐过，燕子不肯坐，说好似针毡坐不住，他们不信，曾挨个上去蹭了一屁股，下来却个个面无人色，道椅子摆得太高，坐起来心惊肉跳，如今有人坐在上头，居高临下坐得稳稳当当，越是不言不语，越叫人屏息张目。</p>

众人只见座上人身前一条长案，密密麻麻摆满了刀剑铠甲，与他等所持一般无二，从何而来，不难想见，那位大当家披发纹面，蛮夷风貌，眉眼瞧不分明，脸上却十足凶煞，身形峻拔，坐卧之时，已巍若青山，纵是一身简陋粗衣也叫那宽肩阔背顶出一派威风凛凛，穿堂风过，更有阵阵惨烈的腥气随风扑面而来，众人不由自主曲掌按上腰间兵器，不约而同望向身前发号施令的领头人。</p>

“你不是赵飞燕！”</p>

身后强人一声喝问，吓出了张豪一头冷汗，他喘着粗气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如何是好时，藏在纹面上的那双眼却忽地撩起眼皮望向了他，两道并不严厉的目光却叫他感到好似两支利箭结结实实扎在了身上，他心头一跳，猛打了个寒战，双腿不听使唤，膝盖一折便跪了下去，“大……大当家。”</p>

寨后的木屋内，榻上的人强忍伤痛，艰难地坐起身来，“不行，太危险了！”</p>

安坐窗前的人闻言微微一笑，“你很担心他？”</p>

榻上的人记起那人想起来就讨厌的一双眼，下意识拧起眉头，别开视线，“这是我山寨自己的事情，不累旁人。”</p>

“赵当家还未回答我的话。”</p>

“你究竟是何人？”</p>

窗前的人面对着窗外无边春景，“我是何人无关紧要，但我可以告诉你，他是何人。”</p>

赵飞心有所感，忽然冷冷一笑，“他是何人？”</p>

“大燕国六皇子，慕容胤。”</p>

室中陷入静默，赵飞面上神情变了几变，良久，终于缓缓躺回榻上，“多谢……告知。”</p>

座中人娓娓道来，“赵当家深明大义，你当知晓，从现在开始，这已不是你山寨一家之事，而是燕国事，天下事。”</p>

“可他……殿下一人独当贼众，万一有什么闪失……”</p>

裴景熙并没将这话听进去，“他十分讨人喜欢，对么？”</p>

赵飞眉头越皱越深，“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p>

“听说你已将他关了不少日子，我很好奇，将一个不能勒索钱财，只能浪费粮食的人质留在此地，到底能有什么用处，若是没有这场变故，赵当家会不会天长日久地留住他。”</p>

那人问罢，便叫背后小奴推出了屋子，并没听他的回答，连赵飞自己也无法回答，起先不放，确是那些媳妇婆子爱他模样俊美，赏心悦目，说起话儿，也美妙动听，三五成群央他将人多留几日，后来他也觉得如此拔群出众，美玉无暇的人立在眼前，竟真好似旷野生花，教背后青山也多几分明丽，再后来，虽然山寨中男子怨声连连令他好生烦恼，可他到底还是不肯放了那人，他也不十分明白这是为何，但今日过后，便不须再明白了，无论是今时的皇子，还是来日的君王，都离他一个飞贼太过遥远。</p>

“获罪量刑，国法裁定，莫说绑了我家奴儿，便是绑了我去，你那兄弟也换不出来。”</p>

“你是宰相之子，身份贵重，焉知京兆府不会法外行事？”</p>

“你这人，不曾想想当初为何落草为寇，为私情，谋私利，对我主仆威逼利诱，与你不齿的那些贪官恶吏又有什么分别？”</p>

……</p>

“燕子，燕子，外间天光大好，我定不跑，叫我主仆放放风可好？”</p>

“你叫我什么？我跟你似乎没这么熟吧？”</p>

“我听大家都是这般唤你，实在亲切。”</p>

“谁跟你亲切！”</p>

……</p>

“燕子，燕子，今日还有山菌炖野鸡吃么？”</p>

“你要把我的山寨吃穷么？”</p>

“是你不肯放我。”</p>

“我兄弟一日不归，你便一日别想下山。”</p>

“那今天还吃鸡么？”</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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