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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前第一周是新生教育周。就是在讲座和讲座之间，教室和教室之间游走，内容都是闫陌再也不想听第二遍的内容：学习方法、生涯规划、社团活动、科研竞赛……

给刚刚逃出高考围城还一头雾水的学生画了一张大饼，令他们还没开始真正做什么，就已经开始提前享受自己早已拥有这所有一切的喜悦。

当年自己也是一样，从一条只能前进无法回头的单行道，忽然到了一个通往无数未来的岔路口，只顾着惊讶于选择之丰富，却总是忘了自己能用来交换的时间和精力其实只有这么多。

当然也有始终清醒的人，但很可惜，当时的他并不在其中。

……当然，这都是些高大上且马后炮的理由，真实的原因是——这讲座对他来说好像也并不能找到打发时间以外的其它作用了。

闫陌自然是跟着自己学院的同学一起听讲座的，他为了占个不起眼的位置好好“休息”，早早就起了床，顺手叫了室友，但两人前脚坐起来，后脚又窝进被子里嘟哝着“你先去”之类的，睡得人事不省。

闫陌也不管他们了，自己去了教室，挑了个角落坐下听。

这报告厅设计的人和采购的人恐怕不对付。本来能坐七八十个人的容量，硬生生塞了一百多个座位，最前头一排都快怼到讲台上了，来得早的同学纷纷避开雷区，非要坐第一排的，也让开了讲台前面的位置。

丁一和方子杰是踩着点跑进来的，在全院同学的注目礼下，两个人也不好去后面挑挑捡捡，只好迅速地跑到了讲台旁边入了座，边听讲边接受副院长口水的洗礼，仅剩的一点睡意也被喷没了。

闫陌默默同情了他俩一会儿，暗中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基本摸清了这个学院的情况。

说是一个学院，但其实本科生就一个专业，一共也就一百多人，可以说的确是后妈养的了，不过好转专业，课也不算太多，基本和自己的计划差不多，暂时没看到什么变数。

为了建立起学院同学的信心和专业自豪感，讲座进行一半，不可避免地又到了学院自我推销的时间。

副院长在土味PPT的掩映里唾沫横飞，百无聊赖中，闫陌看了一眼身边至少一半以上对着副院长投射的热切目光，心中实在佩服这些同学的毅力和远大志向，决定还是不必配合假装自己是认认真真听讲座的好学生了，果断开始玩手机。

当什么好学生？不如玩手机。

自从他到学校那天起，母上就要求他每天全程在临时拉起的家人群里随时直播自己在干什么，不接受反驳，否则就电话轰炸——闫陌怀疑，母上十分想送他来学校似乎并不是因为担心他一个人来新城市，而是完全因为自己好奇吧。

他不太能感同身受地理解好奇的点在哪里。其实干了什么呢？吃饭，睡觉，收拾，采购，听讲座，没了。难不成是想听讲座吗？

反正他自己是已经对学校早没了什么神秘感，只能理解为作为母亲，对自己的儿子考上大学这件事情就像是完成了一个任务，等着验收成果一般的兴奋。

不过这在闫陌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成果，要说能算得上成果的东西，恐怕也至少得明年才拿得出来了。

当年这些事都被他忽略了，现在想想也能理解，毕竟刚上大学的小屁孩，眼前又那么多新鲜有趣的事情等着呢，早眼花缭乱了，哪顾得上这些。

算了，已经被轰炸了好几轮的闫陌早就已经妥协了，为完成任务，立刻拍了一张土味PPT发了过去。

没成想他刚发完，手机就跟着一震，又震，再震。以为是母上又要对教授和教授说的话评头品足一番，却发现一个他刚刚通过验证的陌生号码刚刚给他发了三条信息过来。

仔细一看，其实……并不是“陌生”号码。

-我也在听讲座。

-你最近用相机吗？我下午还有讲座，尽量今天晚上带给你。

-你知道哪儿卖网线吗？

闫陌恍惚了一瞬。

这个“陌生”号码是他熟得不能再熟的回忆，随便选的小萝卜卡通头像，昵称叫“殷”，没有签名。

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他无数次回想他们相遇之初的所有细节，魔怔了一样逼自己回忆那些他不曾仔细留意过的一颦一笑，也曾在某个无论如何也不能入眠的日子里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揣摩，她那时候为什么会选一个小萝卜做头像呢？后来又为什么换成了其他的？

就好像，每一个经意不经意的细节里，都必须找到早就给了他，却被忽略的预兆似的，那样，折磨自己。

结果，现在就连这么一个头像，都变得那么刻骨铭心。

身处嘈杂的环境并没允许他陷进去多久，闫陌很快意识到了刚刚是怎么回事。

仔细看了一下，他刚刚真是半睡半醒地顺手通过了验证，再错点了对话，把那张图片发给了殷儿。

看着真像是披着巧合外皮的早有预谋啊，但这次天地良心，他真不是故意的！

不过结果非常戏剧性地令人满意就是了。而且，殷儿主动加他微信了！

城府使他维持了表面的淡定，闫陌先在心里无声地笑了一会儿，等那股高兴劲儿随着慢慢平复下去，然后才品出一点低落的情绪来。

很隐晦，但一直在。

整整两天，这是他刷了无数遍手机才等来的信息，焦躁涌上来的时候，他都恨不得自己去设计学院堵人。

他能感觉得出来，自己这一两天一直很焦躁。高考的时候他都没觉得，可是从踏进这个校园的第一步开始，一个无形的倒计时似乎就已经开始滚动。校园里他无比熟悉的一草一木，都裹挟着无数回忆在叫嚣着，曾经发生过的甜蜜又残酷的种种。

一切就是从这儿开始的，无论曾是天堂还是地狱，都时时刻刻提醒他不能掉以轻心了。知晓了将来种种，便再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如临深渊的殷儿，对自己粉饰太平。

但他现在还够不到她。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走过去，必须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他还不能着急。越是着急，他越得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稳得住。

他怕自己行差踏错一步，再次万劫不复。

有时候闫陌仔细想想也觉得很神奇。他明明已经很了解她了，明明已经很习惯和她亲密无间地说话，习惯了体贴地考虑好每一个细节，习惯了一起去做许多许多事，可是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方式的确是有阶段性的，如果跳过了过程直通结果，那么可能根本就不能走到对的路上。所谓的套路，可能就是依据这个产生的。

他们的感情是在朋友之间平平淡淡的相处中逐渐产生的，没有什么鲜花蛋糕之流的标准“浪漫”举动，没有什么感情里的标志性阶段，她在平淡里逐渐相信自己喜欢的，是她这个人，是和她一起做的每一件事每一段时间，也在这平淡里放下戒心愿意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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