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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临殷一直觉得很无语，无形的束缚让她随时随地都觉得好像被什么牵着似的，她将自己的东西上上下下检视了一番，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自己的手机上。
手机上栓着的金属小吊牌闪着光，无时不刻在提醒着她，有个万恶的人，用无孔不入的说教和不厌其烦的骚扰迫使她必须带手机。
她原本打算出去买个东西的，只带钱就行了，走了到了宿舍门口，还是万般不愿地折回来带上了手机。
万一被发现了，又要被那一堆道理说教一遍。她想象了一下那人会以怎样的语气一遍一遍一遍地说到她不得不答应，就觉得简直不胜其扰……太可怕了，还是带上省事吧。
刚巧这会儿，一个关系一直很亲密的发小给她发信息问他k市的情况，临殷趁着等红绿灯的时间飞快地回复了。
“好我看看。”对面说，接着诧异地问，“我最近联系你怎么都回复得这么快？什么情况？是什么让你带上了手机？”
临殷无语，对着她控诉道：“最近有个特别烦的同学，特别烦，天天说要我带手机，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所以就带了。”
“！！！”对面发来三个感叹号，接着又说：“我跟你说了那么多遍你都没听，这人是谁啊？男的女的？你是不是喜欢他？”
这跟喜欢有什么关系啊？临殷郁闷，解释道：“不是，不喜欢，真的不喜欢。是个男生，但就是他真的太烦了，你想象不出来他有多烦，说了好多遍。”
那边幽幽回复：“……我也说了很多遍。”
“不是呀，真的是因为太烦了，”临殷继续坚持，“而且他有喜欢的女生。”
那边没反驳也没接受，“啧啧啧”了一会儿，说：“反正带上手机吧，你又总喜欢一个人大晚上跑出去很远，带上安全。”
“真的是因为太烦了……”临殷看着那边已经擅自结束了的对话，小声自言自语。她又看了眼一晃一晃的金属小吊牌，再次脑补出了那人不厌其烦的还很有道理的劝说，不禁感到一阵恐慌。
还是带上吧，带上就不用被念叨了。
这么决定了，又忍不住想，那回礼送什么呢？
她一抬头，发现自己站在原地打字的时间里，绿灯已经过去了。
临殷想了很多种回礼的内容，总觉得这也不好那也不合适。她很少有这种可以自然地互送礼物的对象，从前也没人送她什么，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只觉得如果不回点什么的话好像平白占了别人便宜似的，总觉得不公平也不安全。
朋友还是得对等才好。
这么断断续续地想了一天，她也没想出来自己究竟应该回什么，只好再等等。
寝室里只有黄以彤一个人在，她大声地和什么人打着电话，声音震得临殷有点头疼。
她很怕稍大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一直就是如此似的。难受极了，空气里的声波不断挤压着她，让她觉得无处可躲，震得她几乎有点恶心了。
临殷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呼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放下东西，打开电脑，把没做完的东西继续做下去。
黄以彤打了很长时间电话，临殷有点难以想像和什么人要这样大声地说这么久的话，压抑感一层一层地涌上来，她忍得很辛苦，也很累。
她转过身子去，酝酿了一会儿，可那句话怎么也组不成合适的语言，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说得有用又不惹人生气，挣扎了半晌，小声尝试着开口：“以彤，你……声音，打电话，是不是有点大？”
她能听到自己声音里明显的颤抖，可是她控制不了，词语一个一个以奇怪的方式往外蹦，好像一个笑话。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废物。
黄以彤听到了她说话，捏着一侧摘下来的耳机转过脸来，满脸不耐。
临殷觉得自己几乎看到了那其中锋利的恶意。恐惧感没出息地逃了出来，她最讨厌的恐惧感。很想逃走，不能，不能逃。
她忍了又忍，张了张嘴，继续磕磕绊绊地说：“我要做作业，你能不能，小一点，声音，就小一点……”
“你好啰嗦。”黄以彤不耐烦地大声打断了她的话，“我在打电话啊，你要做作业不能去图书馆吗？”
临殷愣住了，比之前还大的声音一下子钻进了耳朵里，脑子像是被震空了，她全身发麻，牙关紧紧地咬在一起，所有拼尽全力挤出来的字眼一下子卡在了胸口，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连思维也冻住了，混沌一片，什么也想不清楚。
是她错了吗？她下意识地开始恐慌，却又有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小声说不是这样的。但那一瞬间的惊恐和怀疑已经在心口开了一道口子，那些她每天每天费力压抑着的东西从出口忽然就一股脑涌了出来，已经刹不住了。
你是废物吗？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说不好？
早做什么去了？你直接去图书馆不就好了吗？为什么在这儿自取其辱？
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是该死啊，就是该死啊。
你又这样了，又这样了，你只能这样，一辈子这样，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在鄙夷里被拒绝，被嘲笑，永远永远生活在黑暗里，不见天日……
寝室的空气和脑海里的声音像个巨大的笼子把她裹得喘不过气，她怔怔站着，眼前一切令她恐惧的声音、表情、气氛、眼神都还是那样继续着，什么都没有改变，她像个蝼蚁那样，拼尽全力地做些什么，却无法影响到这世界的一分一毫。
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嗓子好像废了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艰难控制着僵硬的身体，背起什么都没装的书包转身走出去，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逃离这里，去一个能容下自己的地方。
她一路跑下楼，跑出门。站在门口必须决定去哪里时，才终于不得不停下脚步，绝望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
她想了又想，所有见过、去过的地方，在这偌大的城市里，没有一个可以给她一个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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