隙语（1/2）

有很多人害怕抽血，害怕痛，或者害怕针尖，再或者，害怕被冰凉异物刺入的感觉。

斐斐大概是继承了母亲的性格，胆子一贯很大。大部分女生都讨厌虫子，她能拿着放大镜研究；一部分女生不喜欢蛇、癞蛤/蟆，她也没什么感觉，只要没毒就敢上手摸。如果换一个人，可能就不会触碰泡泡进入镜影城，刚好发现它的人是斐斐，所以她来了。

小时候，母亲总是不在家，生病了总是父亲带她去打针，输液，或者开药。后来大了一点，身体健康了一点，她就开始跟着母亲上山下河了。诚实地说，余潇女士并不能算一个很好的母亲，但她在教育上是用了心的。斐斐能养成现在的思维模式，能有现在的胆识，母亲功不可没。

但若是要问，“斐斐你喜欢打针吗？”，小姑娘就只会仰起脑袋，眨着眼回答“不喜欢”。

“但是跟挂水比，肯定还是喜欢打针了。”

没感觉，不讨厌，和喜欢的含义都不相同。斐斐不讨厌扎针，对虫子没感觉，但不代表她很喜欢这些东西。看着母亲的身影，她也会想：我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喜欢的东西呢？

如果我没能找到，我未来要做什么工作来度过一生呢？

没有喜欢的东西，没有为之心潮澎湃的事物，等于“什么都可以”。在人世也许是很讨巧的一件事，但在镜影城，这样的灵魂只会被无情淘汰。

睡了一晚起来，斐斐刷牙时，脑子就只塞着以上乱七八糟、杂乱无章的想法。她用力抓了抓翘起来的头发，漱完口听见敲门声，便小跑过去开门。

“早上好——”

“早上好，”雨季低头看她，左脸抽了抽，“你这头发怎么回事？鸡窝里掏出来的？”

“呃……钻被窝弄的……”斐斐红了脸要跑，被雨季伸臂拦下。她熟练地从桌上抄起一把梳子，对着斐斐的后脑勺一通施术，乱翘的头发就乖乖归队了。

“谢谢雨季姐。”斐斐蚊子似的低声道，好像很不好意思。雨季难得温情地揽住她肩头揉了揉，过了一会才放开。

“想家了？”雨季问。

“没有。”斐斐脸还有点红，她笨拙地使劲搓了搓，却把脸颊搓得更红了。“我家没什么可想的，你别担心。”

“我没担心你。”雨季嘴上这么说，还是探究地盯了斐斐一会。看来她和父亲关系不是很好，雨季想道。

“昨晚的事……有回应了吗？”斐斐问。

“还没有，”雨季说着，把今天的早餐放到桌上，“我昨晚报告了，他们还要花点时间研究，不过你别多想，通过可能性很低。让两个小孩进狼窝……管委会成员的精神年龄平均下来都有71岁，这事简直就是在搞笑了。”

斐斐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听话地坐下来吃早饭。昨晚到现在……她究竟是在想什么呢？她不喜欢抽血，和她要去“铁钩”调查真相又有什么关系？不对，根本不是这回事。她想的是，应该执着何物……

“雨季姐希望我去吗？”斐斐随口问道。

“我？”雨季略略吃了一惊，“我怎么可能希望你去……那么危险。”

“那雨季姐不希望抓到坏人吗？”

“当然不是……”雨季皱眉道，“你怎么了？问这种傻话。”

“如果我们不去，坏人又抓不到的话，雨季姐打算怎么做呢？”

斐斐逐渐认真起来。雨季想了几秒，才谨慎地回答道：“心动是肯定会心动的，但理性不会允许我这么做。我从一开始，就不赞成那些各种利用你的提案，你还太小了。”

“那鄢择呢？他成年了，所以就可以利用他吗？”

雨季沉默了。

她慢慢地、轻轻地说道：“不是这个原因。当时的情况你并不知道，所以才会这么想。”

“我曾经负责把他送到科学院，他刚刚苏醒一两天。”

“鄢择的灵魂否认了他自身。对于那时的他来说，活着已经成了痛苦的根源，人世已经不能待下去了。以前出现这种情况的人，大多来了镜影城也没什么兴趣，至多加深了对世界的厌倦。可是鄢择他没有，我知道他心里肯定埋着一线光，只要有这一线光，无论谁去毁、怎么毁他也不肯放弃、认输死掉。”

“其实你来的那天他已经快要消失了。总是在黑夜里行走，会逐渐忘记心里还有光的。刚好，你来了，你主动帮助了他……所以他又看得见了。”

斐斐逐渐瞪大了双眼。

“不过，他现在还是很危险。我们不知道他在人世经历了什么，所以不好多说。但他肯定还是不认可自己的身体，否则他早就回归沉睡了。我们看不起他，也就是因为他不配合别人治疗，只肯相信自己的判断。光是否认自我也不至于这样。”

不配合治疗……斐斐气笑了，反问道：“在他身上试药、做实验，他凭什么配合？凭着居高临下的态度吗？”

雨季摇了摇头，对此持保留态度。“科学院又不是什么黑店，不会危害他身体的。他那时候估计防御心理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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