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云如梦否（1/2）

子初之时，林栖院内。

西府海棠花开了一树。北方暮春的风夹着一点点的冷意，混着花香，似有似无地散发令人难以接近的寒意。海棠是在林小烟两岁那年栽下的，这十来年也断断续续开过几次花，可不知为什么，今年的花格外茂盛。

房内仍然灯火不熄。林栖坐在雕着玉琴样式的黄花梨太师椅上，拇指摩挲着椅上的那道剑痕，薄唇轻抿，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二十年了，我还是没能逃开他这个魔咒啊。若是他那小子把碰上小烟的事情告诉他，只怕是他很快会找来了。说来还是当年我太年轻，轻易许下那个承诺，希望他还是不要记得的好啊。甘伯，你说，他还会不会记得我呢。”语毕，他叹了口气，眼神又飘向别处去了，似是忆起二十年前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

二十年前。

彼时的林栖未及弱冠，意气风发，那些年岁也是他这一世过得最为逍遥的日子，不知道情为何物，也没有想过心里会住下一个人。他只需要过好一个标准纨绔子弟的生活，吃喝玩乐，然后跟着父亲雕琴，学琴，再同父亲一道把琴送到宫里去。做像父亲一样的工作，这就是他一生的任务。他也曾以为他这辈子就会这样安安稳稳地过去，直到逝世也走得风光无限。

林父是宫里世袭的正八品琴师，掌管着整个皇宫的乐器演奏和制作。这样的林栖自然生来衣食无忧，偏偏却没有沾染上骄奢淫逸的气息，不但风度翩翩，眉目清秀，还弹得一手好琴，酒喝到兴致上，能吟两句风流韵句。他喜欢在京城最好的酒馆喝酒，每一次都要花上千金买醉，醉了就命佣人把随身带着的玉琴捧给他，然后一边弹奏一边潇洒地高歌。待得到在场的人对他青眼相看，便得意地收起琴，跌跌撞撞地让佣人扶回家。

直到有一天。

林栖像往常一样坐在常去的酒馆里喝酒，喝完就开始弹琴高歌，众人围了一圈皆是一气的鼓掌。弹罢，收起琴来，醉醺醺地站起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角落里有个青衣少年，和他仿佛年纪，未完全长开的五官已初见棱角。眸中光咄咄逼人，腰间剑森森冷冷。

不是这里的常客，也不知道他林栖是谁，更不会给他林栖的琴技喝彩。林栖眯着眼打量了一番少年，做出初步判断，昏沉沉的头脑仿佛被灌进一丝冷泉，他想说什么，却停不住脚步，只好任由家仆搀扶着离开。

走过青衣少年的身边，只听来人说了一句让林栖长到这个年纪第一次感到震怒和吃惊的话。

“戏子。”

声音是不带一点温度的凉，充满不屑。

林栖一下子就酒醒了一半，眼睛瞪得溜圆。

他林栖是谁，是在这里哪怕横着走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的小爷。是一般人得罪不起的小霸王。生平第一次，感到震惊和暴怒。少年的血性爆发，一股气血涌上头顶，没等随从反应过来，他一声暴喝：“你凭什么说我！”

“大庭广众之下在这里轻车熟路地表演，不是戏子又是什么？”少年抬眸，挑挑英气的眉，安安静静望着气结的林栖，丝毫不掩饰眼中的笑意。

“你……！好，你敢说我是戏子，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林家的秘技，今天小爷就让你不能走出这木阁，让你知道招惹我林栖的下场！”林栖额上青筋突突地跳着，昭示着主人的怒火，“我再问你一遍，你说我什么？”“戏子。”声音依旧淡然。“你要寻死，我绝不谦让！你们给我滚开，本少爷今天要亲自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林栖长袖一挥，产生的气场竟然把身边的所有人生生逼出五步以外。

“少爷！您可万万不能啊！您要是伤了分毫，我们要怎么回去和老爷交代啊！”随从们面面厮觑，一个个哭丧着脸几欲跪下来。

“一群废物，本少爷用得着你们管吗？！还不快滚开，信不信本少爷连你们一起教训！”

“少……少爷千万小心啊……”随从们见林栖发火，真的要朝他们动手，纷纷屁滚尿流地一个拖着一个忙忙出去。

面前的青衣少年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闹剧，悠悠开口道：“林少爷，您说要取我性命？”“那是自然！不过我林栖不是无理之人，我并非一心想杀你，是你先惹了我！要是你能挺住一曲的时间，我便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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