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止稀事探病穆清 彼时那刻是故人来(1/2)
三月初春,暖风和煦,雁群似归,春花烂漫,暖阳养人。话说这日穆清好容易得到了潘衡的准许,回了摘星楼,文茵一面心疼女儿跪肿了的膝盖,走路尚且一瘸一拐,刚从蒲团上站起来时,幸而有夭儿姐姐扶着,不然想着便是一头有栽下去;一面又寒心潘衡的不近人情,她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潘衡会这样责罚女儿,一跪就是两天一夜。只是文茵是断不敢去找潘衡理论的,她深知潘衡那里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来反驳,也有一千件一万件急事可以将自己打发,故而文茵只得无声地流着泪,帮穆清用药酒擦着皮肤。这几日穆清全身僵硬,动弹不得,不知是身体太虚弱的缘故还是什么其他,发热了好些日子,王文茵请了上好的郎中来诊断,郎中也只是说受凉,得调理身子,再好的办法也想不出许多了。这期间潘夫人来来去去地看望穆清了许多次,每次均带些上好的补品前来,说是自己和潘老爷弥补当日没能去找潘衡说情的过失,潘衡倒也来过摘星楼了一次,只是坐下还没喝两口茶,文茵还没讲郎中说的告诉潘衡,他便借着有公事的由头匆匆离开了。这日,也不知是吹了什么风,或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除了新婚燕尔之时来给文茵请安之时就再也没有踏足过摘星楼的二奶奶,带着文文静静,不甚说话的采苓丫头来看望日夜劳累的文茵和病得不省人事的穆清。
夜晚快要鸡鸣的时候,穆清醒过一次,嚷嚷着渴了,要喝水,文茵急忙下床,给穆清喂了些水。这些工作本该是那些个婢女做的,只是穆清突然大病一场,文茵左右是不放心,硬是要亲力亲为地日夜照顾自己女儿,弄的桃夭儿日日都在担心自家小姐本不是那么健康的身体。
这日文茵起的稍微晚些,喝了些粥,再给穆清喂了些汤汤水水,和苦涩难耐的汤药后,就去书桌边写写字,修身养性。穆清这一病倒,文茵整日里除了照顾她,也是清闲,时不时写写字,写写画画,或是去花园里溜溜转转,前几日王家夫妇来潘府探望外孙女,文茵也和自己爹娘嗑唠了好一会儿,晚些时候便将王家夫妇送走了。文茵正执着毛笔,一笔一画的工整写字,忽然房屋的门被推开,紧接着传来一整清澈温柔的声音:“听闻清儿姑娘染了病,我心里实在难受的紧,就带着苓儿来看看,姐姐不会见怪我们不请自来罢?”
文茵放下笔,起身迎接,看着柔止身段袅娜,身影单薄,倒显得柔弱温雅,白色的马面裙愈发衬得她面容白净,隐约有着些病态之美。文茵莞尔一笑:“妹妹说的那里话,这些日子清儿睡得多醒的少,恐怕不能起身迎接柔止妹妹了,妹妹来我这儿的时间实在少的可怜,只希望往后妹妹无事之时多来我这摘星楼看看我,我们姊妹俩也好聊聊天儿。”
柔止牵着采苓笑着走进屋内,看见文茵书案上压着的宣纸不禁好奇,于是轻声对采苓说道:“苓儿,你先去院子里玩玩儿,我和你大奶奶说说话儿。”
采苓点了点头,迈着轻盈的小步子往屋外的小花园走去。文茵坐在小桌旁,先用沸水洗一遍茶叶,倒掉,再泡一壶清茶,如此二三次,最后方成一壶芳香四溢的香茶。文茵一边摆着茶具一边说道:“妹妹过来坐,喝一壶上好的香茶罢。”
柔止徘徊在书案前良久,感叹道:“姐姐真是闲情雅致,这房屋里还有小小一隅用作书房,也难怪是书香人家出生,和我那边儿比起来,姐姐这儿就是天上人间!”柔止一边说着一边莲步走至文茵那边。
文茵给柔止倒了一杯茶,在白雾缭绕的寂静空间里,二人细细品茶,偶尔发出瓷器碰撞的声音,抿了几口,柔止轻声说道:“清儿丫头是怎么了?怎的突然就病倒了?怪可怜的。”
文茵眼神黯然了几分:“也不知是怎的,上回从祠堂回来就发起了高热,一直也是昏昏醒醒的,大夫来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慢慢调养。”
柔止作出一副伤心难受之色,语气里带着些懊恼:“相公也真是,为何对清儿如此苛刻,也不知清儿犯了何事,相公得这样责罚。”说罢柔止低头自责地看着双手扶着的杯子:“也怪我,终是没能劝住相他...”说着,两行泪水从白净的面庞流了下来,她用手绢掩面。
文茵连忙安慰道:“妹妹快别说了,这事儿哪能怪你呢,夫君决定的事也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这都是清儿闯的祸罢。”
柔止哽咽三两声,便轻声与文茵道歉:“今日妹妹诸多礼仪不周,还望姐姐体谅,就不打搅姐姐了,改日妹妹再来看望姐姐和清丫头。”
语毕,在文茵的目送下,挟着花园里赏花的采苓离开了摘星楼。
这些日子,文茵亲自去厨房煎药,汤汤水水的送进送出,穆清的情况也好转了许多,不再时不时的发热昏迷,白日里清醒的日子也多了起来,还日常和桃夭儿一同去花园里转转,尽管如此文茵也没让穆清继续读书,而是继续缓一阵子,等好彻底了再念念书,于是穆清这些日子实在清闲,和往日没什么别的区别,只是不常往前厅跑了,下午也安生许多,时而和夭儿四处打闹嬉戏,时而坐下来陪文茵说说话。文茵还惦念着穆清的身体,早早的就让她睡下了,梳洗一番文茵也睡下了,由于穆清身体好了大半,文茵便没有继续陪着穆清在同一房间休息,只是为了些意外,调了更多的婢女来照顾穆清。这日夜晚,风凉了些,将屋内的丝绸制窗帘吹得飘摇四散。穆清孤零零地躺在床榻上,风吹起了窗帘,惹得她裹紧了被子。
忽的她仿佛走进了一片镜子里,周身虚幻无比,看周遭的一切都如同雾里看花,水中看月一般虚无缥缈,身旁的空气也有些稀薄,穆清觉着呼吸不过来,将近一个月的汤汤水水终是快治愈的病仿佛又要发作的征兆,胸口如赌了一层薄膜,渗得慌。周围一片昏黄,只有不远处一个简陋的小屋子,和再远一点的破庙,在萧瑟的空地上依然矗立,小屋子前面是一条溪水,溪水旁是一株矮矮的快要窒息的小树,干枯脆弱,溪水旁边有一块儿大石头,也许是这里居住的人浣衣的地方罢,只是这石头上沾满了泥土,石头平整的地方上落了一张宣纸,上面工整的写着娟秀的字迹。
身处高楼求不得,无可奈何嫁过门。
琵琶锦瑟奏笙箫,比翼鸳鸯杜鹃盛。
九岁九年守空阁,总角晏晏忘岂能?
忽闻人道君安好,春风解人情几深。
穆清看完最后几个字,宣纸就倏的被吹走,越吹越远,吹到很远很高的地方,不知怎的,忽然烧起来,最后烧的灰飞烟灭,穆清只看到远处还未消散干净的黑烟。紧接着首先是破庙烧了起来,火势越来越大,殃及无辜,烧到了不远处的简陋房子,这火势烧的出奇的快,不一会儿烧到穆清的脚边,眼看着就要将她卷进去,她连忙退后,绝望的叫了起来,然并没有什么效果,她闭上了眼睛,猛的惊醒。浑身汗涔涔的,大口喘息着,呼吸着这难得珍贵的空气,丫鬟们听到声响连忙进来掌灯,轻轻抚摸着穆清上下起伏的后背,安慰着“无事无事”。
第二日清晨,穆清悠悠转醒,发现已日晒三竿,丫鬟们竟是没有唤她起床,原是文茵从丫鬟嘴里得知夜晚穆清做噩梦惊醒,便吩咐下去不要叫姑娘,让她再睡好一些,于是穆清醒后走出屋子,再穿过一条小道,凌驾于小花园之上,在外室里看见了端坐于书案旁的母亲。穆清走过去,站立于文茵身旁,唤道:“娘。”
文茵转头看了看穆清,拉住她的手:“昨夜噩梦了?可睡好了?”
穆清摇了摇头:“无事的,娘,你就别担心啦。”转而穆清看见文茵压在书桌另一端的一张宣纸,上面洋洋洒洒地写着娟秀的字迹,她指着宣纸道:“娘,那是什么?”
文茵顺着穆清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那是昨日她实在无聊,写的一首律诗,只是起草,尚未雕琢,于是答道:“不过一首诗罢了。”
穆清左右都觉着眼熟,道:“我可以看看吗?”等文茵将宣纸递过来时,穆清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颤抖着:“娘...你写的是什么...?”
只见偌大的宣纸上清晰秀气的写着四行字:
身处高楼求不得,无可奈何嫁过门。
琵琶锦瑟奏笙箫,比翼鸳鸯杜鹃盛。
九岁九年守空阁,总角晏晏忘岂能?
忽闻人道君安好,春风解人情几深。
穆清一边颤抖一边说道:“娘,你快扔掉!”她疯了一般要将宣纸揉烂,只是文茵不知为何,总也不让,硬是将宣纸从女儿手中抢过来,放回原处,用玻璃压着:“清儿,你是怎么了?”连忙叫桃夭儿去请郎中,只是忙活了半天,郎中也只说是休息不好导致的,再诊不出其他什么毛病了。
郎中给穆清扎了几针针灸,就见她昏昏地睡过去了。文茵又过去书案旁,仔细地端详着方才穆清要揉掉的宣纸,不明所以,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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