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暗讽花局中局 丁香诗社作别黄昏(1/2)
潘衡带着陈家一行人走进庄重典雅的潘府大门,随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树林阴翳,鸣声上下,走廊边上有一行长椅,只是这长椅位置清奇,在前厅还要前的位置,故而真正作为休憩的场所也是天方夜谭了,顶多给贵客稍微歇会脚,只是又有哪位贵客会在一进大门不远处就要歇会脚呢,这位设计走廊长椅之人也着实古怪,走廊的两侧是花园,潘府总的有三个大花园,一个便是在这长廊两边,主要种些好看且芳香的花儿,茉莉,兰花,郁金香,一个个儿开的好不热闹,争着个儿往上攀,沐浴更多的阳光,故而这个花园里修了一条条小径,专给人赏花徒步用的,不失为一味雅兴。走在长廊里的人观赏着花园里赏花的人,花园里赏花的人又一心为这缤纷多彩的花朵心醉,而这些花儿却又仅仅看得见蝶儿飞,这一层层的视线,一层层的在意让陈老爷顿觉有趣儿,便问道:“不知这花园可有名儿?”
不等潘衡回答,陈老爷身后的一位姑娘强声答道:“这儿叫观人间,我取的名儿呢!”
姑娘刚说完便被文茵拉住了手:“清儿,贵客身前不得无礼!”
陈老爷爽朗的笑了笑,无所谓的摆着手:“无妨无妨,今日本为随意之行,不必拘束,畅所欲言罢,那清儿姑娘,为何给这花园取这名字呢?我倒觉着天上人间更为确切!”
穆清走至陈老爷身后半步的位置,满脸笑容答道:“陈叔的天上人间实为精妙,只是若仔细咀嚼则少了分意境,天上人间意为人间仙境,踱步于此的均为仙人或是得道高人,世事皆说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自古以来,江湖中总比仙境有意思,若是只有圣贤之人,作为皆为高尚之举,观之有什么趣儿,父亲说过走着这个长廊的皆为贵人,走在这阴凉的长廊里,看各位姐姐妹妹赏花追蝶,岂不快活自在,这又何尝不是人间一隅,故而名为观人间。”
陈老爷沉吟片刻,不觉点头称快,转身对潘衡说道:“潘兄,令千金见解着实独到,想必是读了不少书罢,这名字啊取得好!”
潘衡顿了一顿,他这些年没有过多关注大女儿穆清的成长,他又得经营纺织生意又要兼顾盐商的发展,于是将仅剩不多的精力放在了潘夫妇和柔止采苓的身上,穆清学习的如何了,文茵教导了她什么,他了解的不甚清楚,再加上前些时候家中又出了这样的事,他便更不想将精力花在文茵母女身上,两人只是简单的寒暄,再无多言,王家纺织行业这些年又出了些意外,磕磕碰碰,武昌府的一大家族王家竟有了些单薄的趋势,故而潘衡更加为所欲为了。
潘衡转而笑道:“陈兄说笑了,犬女不才,不过只读了几本书罢了。”
陈明飞和潘衡两人一并走在前面,潘老夫妇则一面赏着花儿,一面侃着天儿,说着,这等娇艳的花儿竟是家中所养,平日里琐事繁身,没有这等闲心来这前方赏花,左右也不过在自己庭院里浇浇花,剪剪草,随后便是一言不发,安静跟着大部队的柔止和采苓,空气在这二人之间凝固,竟有些寂寞之感。还在后边的是文茵和穆清,文茵小声说道:“方才为何鲁莽发言?”
穆清有些委屈,在母亲面前便没了方才聪慧过人的气场了:“娘,不是我想如此,只是这园子的名儿确实是我取的,是当时祖父问我,我便如此说了,许是爹太忙了,也不知这名字的缘由,方才我看陈叔问起来,若是我不答,便没有人可答了,岂不是丢了我们家的脸?”
文茵闻言,摸了摸穆清的头发,轻声劝道:“下次莫要如此了。”
走在最后的是陈家兄弟,陈楚辞听了方才穆清的一番话,顿觉说的有理,精辟,不觉笑着,其兄长见了,也来了兴趣,说道:“怎的?为何发笑?”
陈楚辞偏头看了一眼并肩而行的兄长,心下了然,倒也没有收敛笑容:“无事,只是觉着方才穆清姑娘说得精辟罢了。”
楚珞疑惑道:“为何?天上人间与观人间不过只有一词之差,何差之有?”
陈楚辞笑的意味深长,悠悠说道:“以‘观’字为首,便为动作,既有动作则必有人和物,即何人观人间,观人间何物?若名为天上人间,则只有美丽精致之景,圣贤高尚之人,单调了许多。倘若深究一‘观’字,则实为有趣,方才穆清姑娘说道,穿过此长廊之人皆为贵客,我们尚且羡慕花丛中赏花的姑娘家的闲散,她们何尝不羡慕站在走廊上之人的非富即贵,如此羡慕来羡慕去何时是个头?此俗事皆为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如何不叫观人间了?”
楚辞越说越觉得有理,也更觉着所藏颇多,于是继续层层剖析了:“庄子的《逍遥游》里提到过,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先贤为何发笑?便知此并非逍遥,世人皆道神仙好,故向往天上人间,遇见美景惊世骇俗便取名天上人间,哪知神仙也非逍遥,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世人皆道神仙好,哪知神仙也有神仙恼,这么看来,神仙竟也有凡人的七情六欲,不过另一个人间罢了。故而穆清姑娘以人间为中心,实在透彻,以观为动作,亦实在清明。”
楚珞听着十分有理,起初不以为意,到现在暗道高明,也免不了称赞两句:“穆清姑娘小小年纪便通此番人情,实属不易,而楚辞你也不过十三,竟可解析的如此透彻,我任重而道远。”
楚辞连忙答道:“兄长说的哪里话,我不过瞎说一番罢了,哪有什么理儿。”
一行人一路上游游逛逛,终是走到了潘府的前厅,大厅里庄重肃穆,深棕色的房梁,屋椽彼此交错,光亮光亮的,正前方的墙壁上挂着深褐色的抬匾,上面写着烫金的的楷书“德馨堂”,抬匾旁边挂着一幅对联,千秋山河展天地,万里日月携禧堂。对联中间挂着一幅一位老先生指点江山的画像,陈老爷顿觉奇怪,便询问潘衡:“我见过挂孔夫子,老子,庄子的画像,也见过挂财神的画像,还见过挂的是菩萨的画像,这潘兄家里挂的是何许人也?”
潘衡抬头看了看画像,答道:“这便是我们潘家先人武惠潘美,那宋□□的开国名将,又是我们祖辈,故而高挂供奉。”
陈明飞恍然大悟:“原来潘兄是中书令潘美后人,难怪一表人材,必定为栋梁之才!”
“陈兄谬赞了谬赞了。”潘衡连忙作揖推脱。
二人在前厅里论公事不多时,亲眷们便已在潘府的第二个大花园里游玩多时。第二个花园名字很普通,只管它称作芳菲园,听着名字便也知道此为花园,唯一特别的是,花园里有一大片湖,众人们可以划船游湖,也可在湖中的亭子出稍作休憩,潘府的这片湖为人工湖,相传是潘家的祖辈挖成的,也是为了陶冶雅兴,更为了招待宾客,还未了自己图个舒适自在,陈家一行人在潘夫妇的带领下游船,赏花,不一会儿就到了晌午,该用膳的时间了。潘衡选在花园内部,摆上桌子,布好餐具,接着就是婢女们端着一盘盘武昌特有的菜肴摆满了桌子,沔阳三蒸,珍珠圆子,蒸白丸,和粉蒸肉被称为沔阳三蒸,芙蓉鸡片,红扒鱼翅,清蒸武昌鱼,黄州东坡肉,金包银,银包金,瓦罐鸡汤,梅花牛掌等等,数不胜数眼花缭乱的菜式应有尽有,皆为湖广地域菜式,其做工精细,十分注重刀工和火候,鱼以淡水为鲜,汤以瓦罐煨之而别有一番风味。陈家人吃惯了江浙一带的甜腻风味,再尝尝武昌菜也不禁赞不绝口。
等众人们皆大多吃完午饭,漱口喝茶之时,坐在陈家大公子身边的二公子陈楚辞发声道:“不知潘老先生和潘叔是否甚是钟爱丁香?刚才在前厅时,我便闻见浓郁的丁香芬芳,如今到花园里来了,反而散了些。”
潘衡闻言,继而答话:“前些日子送了些丁香来,便将其安置府内各个院落中,花园里倒是没有放置多少,可有不妥?”
楚辞恍然,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这就是了,方才在前厅便闻见花香,细闻便觉是丁香。潘叔有所不知,丁香万不可放于室内,若是有人故意为之,则断不安好心,丁香花香弥漫于封闭的室内于人体百害而无一益,于人必会耗起精气。”楚辞结合着上次遇见穆清时的交谈和今日潘府的所见所闻以及潘府那对打扮清奇又不大爱说话的母女,心中便明白了七八,于是才刻意挑起这个话题。
穆清闻言,凝视着对面谈笑风生从容不迫的陈楚辞,不明白其目的,究竟为何他可以如此快地推理出这一条连贯的事情,穆清就更不得而知了。潘衡闻言不善,欲将转移话题:“丁香放在哪里不都是图个漂亮,我们也没那么多讲究。”
谁知楚辞并不愿就此罢休,继续说道:“只是后生观潘叔家里人气色尚好,可是亦养了别的植物?”
潘衡答道:“方才陈二公子也看到了,潘府植物花朵甚多,也不知有哪些植物,都是下人们忙的事情。”
陈明飞见潘衡如此回答便知道他已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不住地对楚辞挤眉弄眼,装腔咳嗽,只是楚辞似乎并不愿意领情,继续深究道:“与丁香相克的植物。”
空气凝滞了许久无人说话,忽然坐在主位上本该安静用膳的潘老爷悠悠说道:“前些日子家中送来了两盆铃兰,同丁香一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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