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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乍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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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平四年三月,莽哥哥由于课试成绩优异,出仕为秘书郎,负责草拟朝廷文书。那天姨娘特别高兴,置了一大桌子的酒菜,永哥哥也早早下班回家,我们一大家子团聚在一起庆祝。姨娘说,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两个儿子都当了官,媳妇又这么孝顺,光儿一天天长大,也是聪明伶俐,真是王叔叔在天保佑,这辈子她也没别的心愿了。我看着大家暖洋洋的笑脸,看着莽哥哥踌躇满志的眼神。母亲常说,得意和失望的日子总是交替很快,明白了这点,才能得意不致张狂,失意不致沮丧。我不知道未来的日子是会更好还是变坏,但我想,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这就是幸福。

莽哥哥工作后,干劲十足,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才回,姨娘每每嗔怪他,说是永哥哥带了个坏头,当个官还那么累,看王家其他孩子,大白天的都在家里晃荡。永哥哥被姨娘说的直挠头,宽慰姨娘说最近山东境内灾害频发,朝廷紧急拨付了数批赈灾银两,因为这些款项都要由他审核拨付,所以日日加班,等事情平息后,便不至于如此劳累。莽哥哥刚从太学出来,很多东西要学,秘书监又是皇上身边的机构,免不得要比别的职位累些。

三月底,天气已经转暖, 院中的大树,一夜之间就冒出了一层绿茸茸的嫩叶。吃过晚饭, 单姐姐和我陪着光儿在院中戏耍, 只见院门被人推开,有个高大的男子扶着永哥哥晃晃悠悠的走进来,永哥哥扶着头,像是喝醉了。我和单姐姐急忙迎上去搀扶, 单姐姐嘴里唠叨着:“怎么喝那么多酒呢?”永哥哥向来是个自律的人, 即使是赴宴,也从不喝到烂醉,今天这是怎么了。同行的男子将永哥哥扶进屋子躺下, 解释说因为最近的工作告一段落,同事们便聚着一起吃顿饭,永哥哥喝了两小杯就头晕恶心了,估计是最近身体劳累的缘故。我们谢过他后,男子便匆匆告辞了。

单姐姐让佣人去煮醒酒汤,她去打了盆水,帮永哥哥擦洗。姨娘听到动静,过来看了看, 摇了摇头便离开了。我带着光儿呆在外间,只听得永哥哥似乎很不舒服, 一直在干呕。我走进去问单姐姐,是不是要去找个大夫来看看。单姐姐也从未看过永哥哥如此, 便让我赶紧去叫隔壁街上的许大夫来瞧瞧,我把光儿带到姨娘房里, 便出门去。

虽然已经入春,深夜的风依然是有些寒意,我快步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突然觉得这幅场景似乎早就在记忆深处,是王伯伯逝去的那天吧,母亲也是如此行色匆匆。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我,我打了个寒颤,更加快了步伐。医馆早已关门, 但是许大夫就住在医馆后面,我匆匆地大声地捶门,许久,灯火亮起,有人走到门口, 拉开了一条缝。我赶紧撑住门,喊道:“许大夫在么,我是隔壁街上的王家,烦请他跟我走一下,家里有人病重。”那人看了看我,转身进屋去传话,许大夫整理着衣服走了出来,拿过那人递过来的药箱,便随我匆匆回家。

远远的我就看见姨娘站在门外张望着,心里猛地一紧,忙跑过去拉着姨娘的手。许大夫紧跟着我,我将他带进永哥哥的房中。只见永哥哥面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许大夫搭着脉,眉头慢慢的蹙起来。单姐姐忙问是什么情况,许大夫未答,只是问晚饭吃了些什么。单姐姐支吾着说,晚饭是和同事吃的,她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许大夫想了想,说脉搏非常微弱,他也不能确定是什么病,建议先催吐。于是他开了个催吐的方子,让我去他家拿药,回来赶紧煎了服下。我记得以前母亲说过,大量的蒜泥和醋混合着喝下去也有催吐的效果,便向许大夫求证,许大夫说可行,于是我出门去拿药,让姨娘先用土法子试试。

一路小跑着取回来药,交给佣人煎煮。待走进永哥哥房里,看见莽哥哥已经下班回来,正守在床前。床头的痰盂中有些污物,想是已经用过土法子了,可是永哥哥还是毫无生机的躺在那儿,姨娘急得直掉眼泪。许大夫又诊了次脉,只见他摇了摇头,转身向我们作揖道:“你们赶紧去请更好的大夫吧,我的医术怕是不能回天了。”我们只觉得如晴天霹雳,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出去,回来就这个样子了呢,我们只是以为他是劳累加上醉酒才会如此,怎么就有了生死之忧了呢?

姨娘知道大司马大将军府素来与太医令交好,府中诸人的身体都由其照拂。当下我们也不认识别的太医,便只能去求大司马大将军从中牵线。莽哥哥不放心姨娘, 便跟着一起去。许大夫虽然觉得束手无策,但也并未离开。我与单姐姐六神无主,只能祈祷王伯伯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永哥哥渡过这个劫难。光儿懂事的站在一旁,看着我们进进出出,半声都不吭。

许久,莽哥哥和姨娘才带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匆忙赶回,许大夫赶紧让出位子。老者坐到床前,开始诊脉。许大夫向姨娘拜了拜,便拎着药箱离开了。老者沉吟许久后又掀起永哥哥的眼皮看了看, 便转身对姨娘说道:“已经不行了,准备后事吧。”我们都惊得一动不动,姨娘扑腾一下跪在地上,边哭边求着那位老者说:“永儿一向身体很好的,您给开点药,一定能好的。” 单姐姐也跟着跪下,还拉着光儿也要跪,她泪流满面地说,孩子那么小,不能没有父亲,求求他救救永哥哥。老者叹息了一声, 扶起姨娘,说:“你们与大司马大将军的关系我是知道的。大司马大将军也嘱咐了,用最好的药。可是人力毕竟有限,你们还是节哀顺便吧。”姨娘听了这话,嚎啕大哭起来。

莽哥哥一把拉住老者,语气急切地问道:“究竟是怎么了, 怎么就不能救了?”老者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太过疲劳,又饮了些酒,诱发胸痹而死。”说完,便告辞而去。单姐姐听闻此言,痛哭不止。莽哥哥眼里满含着泪,手紧握着拳,我走过去,双手握住他的手。良久,他才松开了拳头,走出屋去吩咐佣人准备殓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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