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2）
甘宁和姥爷一块住，平时也不会有谁来家里，那辆车肯定是甘菁的。
甘菁19岁就怀甘宁了，当时她在外地上大学还没毕业。那个年代不是谁都能上大学，大家都说甘菁这丫头了不得，以后可是要干大事的。谁知道学没上完就挺着个肚子回来了，这还不算，孩子的爸拍拍屁股出国了，压根儿没想要这便宜儿子。甘菁又是个一根筋的，非得把孩子生下来，大不了学不上了出去打工养孩子。她爸妈气得要跟她断绝关系，你爱生生，别进我甘家的门，权当白养你十几年。甘菁休学在离家近的镇上打工，为了多攒点钱，她一天打三份工，有时候得工作18个小时。
后来老两口在饭店无意中撞见她，明明怀着孩子，除了肚子微微隆起身体其他部位比之前更瘦了，三个人面对面瞬时都红了眼眶。最后也是可怜闺女，老两口同意帮忙带孩子，让甘菁生完孩子继续回去读书。甘菁毕业了之后就留在外地，隔三差五地出去学个习出个差，全世界各地到处跑，就是不着家。甘宁6岁的时候才亲眼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妈长啥样。还是在姥姥的葬礼上。
甘菁想着趁年轻出去打拼打拼，赚了钱让父母享享清福，然而子欲养而亲不待，只能将自己未尽的孝心尽数回报在父亲身上。她不再天高海阔四处奔波，在邻近的城市安定下来，想把父亲和儿子接过来跟自己一块儿住，但是老爷子念旧不想搬。可一个老人家照顾孩子不方便，甘菁想着要不把儿子带走自己养，甘宁又跟姥爷亲，爷孙俩绑一块儿，要走都走，要不走都留下。甘菁思及母亲病逝，父亲虽然嘴上不说，一个人指不定多难受呢，再把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带走，自己就真的有点儿不是个东西了。而且甘菁这人吧，这么多年独惯了，虽说甘宁是她亲生的，生的时候还受了那么多苦，但她也不见得有多爱这孩子，其实就是为了赌那一口气呢。她甚至怕见到甘宁，一见到他就想起那段荒唐的初恋，即使她后来又经历了好几段感情，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在看到甘宁的时候还是会有一口气哽在心里下不去。真要让她把甘宁一个人接回去，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这孩子相处。让这爷孙俩一起住着，相互还能有个照应，她钱管给够，培养感情就以后慢慢来吧。
甘宁6岁的时候第一次见他妈——其实他小时候也见过，那会儿太小了没印象——不敢认。关于甘菁的事儿他听得也不少，大概是小地方没什么新鲜事，谁家媳妇跟婆婆吵个架都能嚼三四天的舌头，甘菁这件事隔几年被提出来说一嘴也不稀奇，这也是甘菁不喜欢回家的原因。大婶们拉起家常来嘴上没把门的，当着孩子的面啥都说，甘宁也知道自己对于甘菁是不太光彩的东西，说是人生的污点也不为过。姥姥的葬礼上甘菁一袭黑裙，妆容精致，神情肃穆，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整场仪式结束之前连个正眼都没给甘宁一个。甘宁对自己这亲妈的第一印象就是：漂亮，但不好惹。甘菁也不是个热络的性格，两个人说话也就意意思思，在面儿上客套客套，谁也不往深了聊。偶尔过年甘菁回来住两天，送点礼物吃顿饭就又走了，母子俩关系一直没什么进展。甘宁觉着这亲妈不怎么待见自己，他自己也有点小脾气。你不待见我，我就稀罕你么？那咱俩索性谁也别见谁，省的相看两厌。
余翌晨大略知道甘宁家大致是什么情况，甘宁没爸，他觉得这没什么，自己没妈不也过得好好的么？况且甘宁还有姥爷，他姥爷多好啊，余翌晨见着甘宁的姥爷就“姥爷姥爷”地叫，恨不得自己是人亲外孙。至于甘宁和甘菁的关系，他也想不了深的，觉得就是聚少离多太生疏导致的。
甘宁刚才除了气甘菁，心里还有点疑惑。甘菁也就过年回来待几天，有时候忙了过年都不回来，这时候怎么来了？难道是过年没回来，这会儿来拜个迟到俩月的晚年？她过得是什么美国时间。
甘宁看清门外的人，朝厨房喊了一声：“余叔叔，我走了。”然后朝余翌晨挥挥手，就出去把门带上了。
余金成拿着勺从厨房里出来，本想招呼一声，甘宁已经把门关上了。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甘菁没进去，转过身面对甘宁说：“好久不见了，甘宁。你都长这么高了。”
“好久不见。”
又是这种礼貌得近乎生疏的开场白，一样的脸，一样的对话，甚至连语气都没什么变化。多少年来见面总是这一句，甘宁不由得感到一丝厌恶。
说完之后，两人都开始沉默。
他看着甘菁，直觉她对于下面的要说的话似乎有些无从开口，就静静地站在边上等她组织好语言。
“这次我带了男朋友回来，我们可能会结婚。我想应该让你们认识一下，毕竟以后可能要一起生活。”
谁要跟你一起生活。
甘宁听到这有点恼火，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恼什么。
甘菁说完顿了顿，想了一下继续说：“你想不想换个学校读书，市里的四中和二中都挺……”
“不想。”甘宁没等她说完就把话打断了。
甘菁张着嘴看了他几秒，扯扯嘴角勉强笑了一下，说：“算了，以后再说。”说完，她把门打开，示意甘宁进屋。甘宁往屋里看了一眼，姥爷坐在沙发上，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听到开门声，两人都朝门口看过来。
随即男人站了起来，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招呼甘宁说：“这是甘宁吧，来，进来坐。”
甘宁现在有点心烦意乱，总有种自己家进了强盗的感觉，而且他那是什么理所当然的语气，还有那只插在裤袋里的手，挑衅吗？
他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盯着屋里的男人，心理斗争了一番，迟迟没有迈进那一步。
甘菁见他站着不动，用手轻轻推了推他的后背，示意他进去。甘宁推开她的手，甩下一句“我东西忘余翌晨家了”，扭头走了。
余翌晨告诉余金成甘宁要在他家吃饭之后，余金成屁颠屁颠地又去加了两个菜。他家吃饭比较热闹，就算两个人也能吃出两百个人抢饭的氛围。像甘宁这种比较正常的吃饭速度在他看来要么是饭菜不合胃口要么是胃疼。余金成三口都吃完了见他一口饭还没咽下去，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厨艺。“甘宁怎么不吃啊？不好吃吗？”
甘宁把嘴里的饭咽下去，说:“好吃，我在吃呢。”
余翌晨嘴里嚼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甘宁儿吃饭就那样，吃啥都跟消化不良似的。”
“多吃点，来。”余金成说着，边往甘宁碗里夹菜。
甘宁紧赶慢赶，还是最后一个吃完，吃完之后，他站起来收拾。吃饭的时候余金成给他夹菜，满满当当堆的跟小山丘似的，他也不好意思剩饭，硬是给吃完了，现在饭已经撑到嗓子眼了，急需干点什么消消食。
这会儿余金成已经坐在沙发上看了十几分钟电视了，他嘴上说叫甘宁放着他来收，身体却很诚实地继续粘在沙发上。余翌晨有样学样，吃完一甩手，过去瘫在了沙发上，余小成卧在他脚边咬拖鞋。
甘宁把碗送进厨房，打开水龙头准备把碗洗了。
余翌晨见他没出来，冲厨房喊:“甘宁你干嘛呢？不许洗碗啊，那我爸的活。”
余金成站起来去厨房把甘宁推了出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放那待会儿我洗。”他递了条毛巾让甘宁擦手，又故弄玄虚地说：“碗就是要泡一会儿才好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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