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1/2)
十六
我几乎就要跳起来,立时转头向戴维道:“快去找这个人!白人,戴白色帽子,上面有荧光黄色NY字样!”
戴维点了头就走,我又向锦时道:“你再看一遍监控,Sawyer遇刺当天的,看这个人有没有出现在活动地点,有没有打电话!”
锦时立刻打开电脑调监控录像,不到三分钟,她在电话那头倒吸一口气:“是他!他打电话的时候,正好是Sawyer往回走的时间!这样就对得上了,就是他!”
“好,好,”我语无伦次,“那么,他先是帮助,或者利用,让阿拉夫刺杀了Sawyer,后来又通过某种手段让阿拉夫自己喝下了那包拉茶,伪装死去。www.dizhu.org之后他又在海德公园枪杀了尼克·利兹。这样就说得通了?”
“也不是……”锦时回答,“我还是觉得有哪里很奇怪。”
“比如,阿拉夫和Sawyer这些年根本没有来往?”
“对,这个是Phoebus查过账单的。Sawyer和印度唯一的往来就是给他小女儿的丈夫汇钱,和阿拉夫几乎就不认识。”锦时回答。
“对啊,那动机就不清楚了……”我低了声音,忽而又道,“有没有可能,就是这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是他跟Sawyer往来,或者是他代替阿拉夫和Sawyer往来,这样能帮助阿拉夫混淆想要调查他的人的视线。然后他们之间的利益就在最近出现了问题,所以鸭舌帽假意来拜访Sawyer,实为为阿拉夫的刺杀创造机会。但是一心以为鸭舌帽只是来帮他的阿拉夫并不知道鸭舌帽此时也有了二心,于是被想要攫取阿拉夫本人的利益的鸭舌帽用计喝下了那包拉茶,然后毒发身亡。这样一想,大概是能说得通的。”
“对啊,”锦时回答,“我给塔莉亚说一声吧,让她帮忙查一查,看看Sawyer和鸭舌帽之间有没有联系。如果有,你的假设应该就成立了。”
“好,”我回答,“塔莉亚跟你倒关系还好?”
“嗯,”锦时漫不经心道,“她觉得你一来就当泰坦,不如我这个从底层做起的光彩。”
“咱俩进组织的方式,谁比谁光彩啊……”
“也是哦。”锦时继续漫不经心道。
我一时语塞,继而发觉锦时并不专心,于是问道:“怎么了?这案子还有疑点?”
“有,”她回答,“就是……你刚才不是把海德公园这一条录像发给我了嘛,我正在看呢。鸭舌帽明显是个新手,枪都握不对,手也不稳,为什么还要选择用枪杀人?那个尼克·利兹又不是什么壮汉,他用刀用毒都可以,为什么非要用枪?还有,前两次,要不是我翻到了案发十几天前的录像,他甚至都不会出现在摄像范围里,这么谨慎,这次怎么连摄像头都不避,以至于我们连他的面部都能看得清楚?”
“他总不会不知道海德公园有摄像头吧……”我默念道,“或者……锦时。”
我突然叫她。
“怎么了?”
“我有个大胆的猜想。”我倒吸一口冷气。
“你说啊。”
“比如说,这个鸭舌帽并不是真正的幕后者呢?如果这个幕后者另有其人,鸭舌帽只是他的棋子呢?”
“你是说……”锦时明显理解了我的意思。
“就比如,这个真正的幕后者,他这次想要杀四个人,Sawyer,阿拉夫,尼克·利兹,还有鸭舌帽。他利用阿拉夫和鸭舌帽,分别解决了Sawyer,阿拉夫和尼克·利兹,最后他需要设计让鸭舌帽也死去,但他自己不想动手,又不可能让鸭舌帽自杀,所以要借别人的手。www.dizhu.org”
“警察?”锦时会意,接着道,“他要借英国警察的手,借法律,逮捕杀人犯,也就是鸭舌帽。他告诉鸭舌帽自己已经把监控关了,要他放心做完这个任务。这样的话,鸭舌帽这次对于监控的放心就可以解释了。”
戴维就在这时破门而入,道:“确定了!这个‘鸭舌帽’是印度籍英国人,名字是奥利弗·泰勒。他今天下午三点的飞机回印度,”他看一看表,“还有不到三小时。”
“他一回印度我们就不好控制了,”我迅速道,“快去啊!”
“等等!”
锦时在电话那一边忽然叫停,我有些疑惑,但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我们刚才推测的是正确的,那么在印度,那个幕后者的计划里,泰勒是不能回去的。泰勒这么信任他,摄像头的说法泰勒不查实就去了海德公园,说明他们两个之间有很直接的联系。所以他想要借英国警察的手处理掉泰勒不仅仅是因为他想要泰勒的命,也因为泰勒一旦回到印度,我们就有印度警方协助找到这个和泰勒联系紧密的人,也就能确定他的身份。”锦时推测道。
“对……”我迅速反应过来,转头向戴维道:“泰勒这班飞机还有空位吗?我们坐同一班去。现在重点已经不是抓泰勒了,我们得利用他找到幕后者。有人不想让他回去,我们偏偏就让他回去。”
戴维应了声去订机票。
我一颗心刚刚略略放下来,又听见锦时在那边小声地说了一句:“可是……这次对于幕后者的推理,我们毕竟只是根据泰勒的奇怪行为进行了推理,并没有事实证据。而且如果‘关掉摄像头’这个说法能让泰勒放心,说明幕后者有这个能力,一定是在英国或者印度都很有权力的人,我们……”
是啊,如果真有幕后者,他要么拥有将UIPC都没办法侵入的海德公园监控的技术,要么拥有这样的权力。故而无论是我们多想了还是幕后者确有其人,这都是一场豪赌。
但有些东西往往比输赢与赌注都要重要,比如真相。
我避开戴维,走到门外。有些麻雀落在地上,冬季枯索,风打在面上。
“锦时,”我说,“我不是一个正义的人,也不是一个容易心软起恻隐之心的人,这些我都不如你。于我而言,这么多年,我所求的,也只有生命和真相而已。亨利人格分裂的真相,他弟弟和你们组织之间的真相,五年前那次任务的真相,祖母死亡的真相。锦时,这次也是一样的,你在寻找的你母亲的事是真相,被害的人和他们的家人想要寻找的也是一样的。比起那些对错与后果,锦时……我屈从于真相。”
我远远看着尼克·利兹的妻子和四岁的女儿被人搀扶着走过来认尸,他的死亡大约是这三个被害者中唯一有人哭号的,于是他的妻子与女儿的哭声莫名为这案子添上了利益的错综复杂与阴影外的烟火气与人类最常见的苦痛。然后我忽然发觉,他们这个样子,很像当时的我。
什么时候的我呢?我看向天空。
那个在国内上初中的,一放学被一群不认识的大人叫到车上告诉给我父母死讯的我。
那个留在墙角,企图留下过往的快要饿死在家里的我。
那个准备了和祖母两个人最丰盛的晚宴和枫糖面包、却接到了旧金山警察的电话让我去认尸的我。
我往往在这些时候拒绝接受真相,在别人的事面前则是真相的追寻者。
也算讽刺。
我听见锦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说:“好。”
抬眼时尼克·利兹他太太带着女儿已步至我身边,她满脸泪水,手里还提着一包面包和一袋火腿,大约是在超市回家路上被通知到的吧。尼克的骤然死亡给这个年轻女人肩上刹那间就抛下一个重担,她没办法接受,甚至觉得人生就此绝望……
太像了,与当初的我。
她看我站在那一圈警察外围,以为我也是警察,于是忽然扑上来抓住我。
她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语言,好像德语,也很像英语中的某种方言。她瞪着我,瞪着虚无,瞪着命运,横眉冷对于命运,却……
不得不屈从于现实。
她好像在怨怼警察的失职,又好像在乞求我一定要逮捕凶手。
我扶起她,然后直视她的眼睛。可她看不见我,她只能看见虚无,然后在脑海里无数次想象她的丈夫中弹倒下的身影,想象之悲惨甚于现实百倍。可我还是这样直视着她。“我不是警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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