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2)
小城并不大,他沿着马路边走着,拐了几个弯,很快就看到一户亮着灯的人家。
敞着门,倒是省去他敲门的功夫。
毕竟这个家,可是没有陆白的位置,他当然就更不可能有钥匙了。
陆白跨过褐色的沾着泥土的门槛,水泥地面比他走的时候更脏了一些,地上遍布着头发、灰尘和瓜子皮,还有一片片黄纸,以及,面前巨大的棺木。
他一抬头,视线越过棺木,就看见一幅黑白的小像,女人面白如玉,乌发如云,纵然是难得摆出严肃表情的证件照,她的眼睛里也是含着笑的。
屋子里的是白炽灯,他走的时候本来是新换的灯管,在左邻右舍间算是最亮堂的一家,现在看来,却这灯光觉得格外黯淡,甚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的男人指尖的烟头都比它更亮一点。
男人的脚边放着一排酒瓶,屋子里是他十分熟悉的,带着烟熏火燎的恶心的酒味。
陆白闻到这个气息,身体就自发做出了一个厌恶的表情,这是长久的时间里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
往往这两种味道同时出现,而妈妈又不在家时,就意味着一顿毒打,伴随它们的,通常还有鲜血、谩骂、侮辱、疼痛、和绝望。
男人一言不发抬头看他,他已不是小时候那个满脸怨恨与绝望却只能怪怪任他打骂的孩子了,长成了高大清瘦的青年,眉眼间有了几分他美艳的母亲的影子。
男人看着他的脸,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柔情和痴迷,下一秒就在他脸上并未收敛的厌恶神情里皱起眉。
男人黑红的眉心出现一个深深的川字,脸上的横肉挤出浓重的法令纹,陆白很熟悉他这个表情。
下一秒,男人就把指尖的烟头对着他那张脸掷过来。
陆白面无表情地偏头躲过,烟头砸在他身后的地上,滚了几下发出轻轻的声响。
他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无法反抗的懦弱的男孩,面前的男人却已经开始苍老,狰狞的表情也无法掩盖他头顶出现的白发了。
陆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挑衅的笑容。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妈死了,就躺在这里,你笑得这么开心?”
男人暴怒的吼声响起来,却因喉咙里的痰音而让他的暴怒显得外强中干,男人在长成的养子面前意识到自己的虚弱与衰老。
这让他更加愤怒。
这个所有人眼里的窝囊废,谁都可以骂两声、踩一脚的没用的男人,他终于发现自己失去了最后一个可以尽情展示暴力与权威的人,没有人看得起他。
他暴怒而起。
“砰!”
男人手中握着破碎的啤酒瓶颈,而另外半只已经破碎在陆白的额头上了,鲜血迟钝了一下,立刻顺着陆白的额头和脸,还有手臂流下来。
男人的动作太突然,陆白只来得及抬起手挡一下,仍然被爆开的啤酒瓶划破了皮肤。
陆白心里一股怒火燃起,他向前几步,夺过男人手里破碎的半截啤酒瓶颈,还带着麻木疼痛的左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推得倒退几步,男人的后腰狠狠磕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哼。
然后他惊恐地看见青年被鲜血染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尖锐锋利的半截啤酒瓶抵在他喉咙上。
有血一滴滴顺着他的额头流过脸颊,流过酷似他妈妈的眼睛,顺着下巴滴到男人的领子上。
我妈死了,你那么喜欢她,你也去陪她吧。
男人看到他眼睛里满是凶戾,脸上却是冷静到近乎疯狂的神情。
陆白的手握着锋利的凶器,稳稳地抵在他的脖子上,几乎能感觉到薄薄的皮肤下动脉血管激烈的跳动,只要往前一送……
这个给予他前半生痛苦与绝望的施暴者,就将与他新死的心爱的妻子作伴去了。
陆白握紧了啤酒瓶,男人却突然咳嗽两声,挣扎起来,啤酒瓶的尖端一下浅浅划破他的皮肤,那里很快冒出一串血珠。
男人因疼痛而一阵瑟缩,却涨红了脸仍在不要命的挣扎。
陆白才注意到自己掐着他脖子的左手不自觉地在用力,令他有些窒息。
陆白吸了一口气,放开了他,后退几步。
被他压迫得不得不后仰在老旧的方桌上的男人正要松一口气,直起身体。
陆白却突然将手上半截啤酒瓶狠狠磕在男人脑袋旁边的桌子上,飞溅的碎片割破了他的手背和他的脸颊,他清清楚楚看到男人被这个动作和巨响吓的浑身一颤。
陆白面无表情呵了一声,将那片仅剩的玻璃碎片死死握在手心,彻底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也没有再看那口棺材一眼,转身一步一步走出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