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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啮桃根(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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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元六年,三月三,太子冠礼。

未央前殿,刘荣一身元服,跪在大殿中央,礼乐声止,礼官唱词。景帝从高座上缓缓走下,替刘荣带上冠冕。冕旒九玉,前短后长,沉甸甸地压在刘荣的脑袋上。

景帝开口道:“既行冠礼,当治人,齐家,谋政。”

刘荣再次行礼,朗声道:“儿臣虽不敏,亦谨记父皇教诲。”

景帝点了点头,回到高座之上。百官跪拜,妃嫔叩首,直呼“吾皇万岁,太子千岁”。

于满朝文武,这是辅佐了一代帝王,又即将见证另一代帝王的荣耀。于后宫嫔妃,则是心中各有算计。窦太后经坐在景帝右侧,她虽看不到太子冠礼,可她听得到那礼乐声,礼官词。她不曾见过先帝加冠的场景,如今也看不到孙儿加冠的盛典,可她一想到自己的皇孙已经长大成人,一颗被宫墙围住的心,顿时柔软了许多。

陈姀规规矩矩地跪在刘嫖身侧,她悄悄张望着四周。殿内,一个未及笈的公主都不曾瞧见。小小的她,不知道母亲为自己带来了多少殊荣。陈姀瞥了眼她的皇舅舅,这是她头一次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偷瞄景帝。只见景帝不似私下见到的那般随和,不似宫宴上瞧见的那样大气,而是严肃冷漠。他看向自己儿子的眼神,与父亲看弟弟的眼神一点都不一样。或许,这就是帝王。

礼成,众人入座。陈姀跪坐在刘嫖身旁,对眼前的吃食没多大兴趣。她瞥见王姪在给刘彻夹菜,有些不屑。别的皇子都可以不与母妃同席,他却还要坐在母亲身旁。陈姀与刘彻接触了大半年,可她还是不喜欢与比自己小的娃娃一起玩。不过刘彻也算是好欺负,不管从她这儿受了多大的委屈,也不曾向刘嫖与王姪告状。陈姀虽当时心里有愧,可再见他时欺负起来还是不手软。

“阿娇,想什么呢?”刘嫖与一侧的王姪说完话,低头见女儿心不在焉,便低声问道。

“没事,只是觉得这样的宫宴好无聊,明明是你们寒暄客套,带着我来做什么。”陈姀拿筷子戳着眼前的鸡肉,闷声说道。她饭量本就不大,又不喜鱼肉,草草的吃了两口便觉得饱了。现在坐在这里,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

“你这孩子……”刘嫖有些恨铁不成钢,可又担心在这样的场合,陈姀说错什么话,只好松了口,“你要是实在觉得无聊,便去别的地方玩儿吧,记得宫宴结束前回来找母亲。”

陈姀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站起身来,从容地向景帝行礼告退。景帝素来纵容姐姐的女儿,自然没有不准的道理。有些见惯了刘嫖娇惯女儿的大臣,早就对陈姀在宫宴中突然离席的举动习以为常。

栗姬见了,眼里多了几分嘲讽,一双吊眼打量着陈姀,红唇虽未张开,可那眼神分明在说:这等没规矩的丫头,也配做我们荣儿的太子妃?

刘嫖读懂了她的眼神,可她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她举起桌上的酒樽,冲着栗姬笑得更加从容,让栗姬顿时不寒而栗。

陈姀出了未央殿,顺着小路径直跑到了御花园。现在宫里的妃嫔都在宴会上,她也不必担心冲撞到谁。

御花园里,成片的牡丹没有留住陈姀的脚步。陈姀凭着记忆,七拐八拐地寻到了那棵桃李树。桃花开得明艳,李树却畏畏缩缩的长在桃树的荫庇下。陈姀有些好奇,它是如何熬过这个冬天的。这两棵树长的并不好看,可陈姀盯着它们看了好久。她少有自由在皇宫里走动的时间,因此许久没有来过这里。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这树,还有树下与那人的对话,不过是一场梦。

“你这丫头,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陈姀闻言,转了身,见来的是刘荣,便行了个万福礼。可瞧着他头上垂下来的冕旒,一时间觉得有些不习惯,仿佛以后刘荣就是大人,就不能和自己玩儿了,于是嘴上说着:“臣女见过太子,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刘荣低头看着她,陈姀正低头行礼,头顶的玳瑁簪子闪闪发光,大概是刘嫖替她选的,“你这丫头,个子倒是长了不少,怎么还是小孩子心性。”

“表哥上次见我还是年十五,难道才两个月,我就又长高了?”陈姀开心地转了两个圈,可一想到自己将近三个月没和刘荣玩耍,又有些委屈地撅了嘴,“我隔三差五便随母亲进宫,却也见不着表哥一面。表哥一定是有了喜欢的姑娘,不愿与我玩儿了。”

刘荣见她这样,有些好笑,“我是太子,自然不能整日闲着。如今我行了冠礼,以后要学的东西更多,不像彻儿,能陪阿娇玩儿。下次再见阿娇,只怕要等五月初五的宫宴了。”

“也是,表哥要学习治国之道,哪有空陪我玩儿。不对,今日是你的大日子,你怎么就这样跑出来了,皇帝舅舅会怪罪你的。”陈姀打小就听说,冠礼是男子一生中重要的礼节之一。至于刘荣提起刘彻,陈姀选择性地忽略。

“你也知道今天是我的大日子,一来便愁眉不展的,又中途告退,真是不把我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刘荣话虽这么说,可他一双清澈的眸子,哪里有生气的意思。他在席间就注意到陈姀闷闷不乐,又见她早早便告退,担心她有什么心事,这才找了个由头跟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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