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茜草色（1/2）

“看！猴子！来啊！打，打猴子！”清州城本丸外的院子里，有孩童在嬉闹。

其实说是嬉闹也不尽然，毕竟他们戏耍的对象，是一个穿布衣的瘦弱青年。

那群小孩子，以一个衣着华服的三、四岁男孩儿为首。

他们手里握着从地上拾起的石子与瓦砾，一边开心地笑着，一边向他们对面的那个青年扔去。

那个被那群孩子围住、被石子攻击的青年十分瘦削，甚至瘦到有些脱形。大概是儿时营养不良的缘故，他头上的毛发都显得有些枯黄脆弱。

他一边无可奈何地笑着、对着那群小孩子扔过来的石头不躲不闪，一边还顺着那群孩童的话语故意扮丑，做出猴子一般呲牙咧嘴的表情，逗弄着那群小孩子，尤其是为首的那位。

他越是这样表现，那群小孩子打得越欢。

这样的织锦与布衣，绢履与草鞋，珠圆玉润的小少爷与瘦骨嶙峋的男子形成了如此强烈的对比，让人不禁为这世道的不公与艰辛而感到心酸。

“奇妙丸！你干什么呢！”宗三左文字和玲赶到织田信长身边，跳到他身侧大树的树梢上时，看到织田信长正皱着眉，对那群孩子大吼。

那个为首的男孩儿显然是被织田信长的话吓了一跳。等到他转过身时，看到织田信长的身影后，更是表现得瑟缩了一下。

“父亲大人。”那个穿着华服的孩童嗫嚅道。

织田信长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说话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那被称为奇妙丸的孩童低下头，默不作声。

刚刚被那群孩童当猴子戏耍的男人却从一旁走出来，恭敬地行礼，试图为那群锦衣的孩童们辩护。“信长大人，小殿下只是闹着玩儿，不碍事的。”

可是织田信长理都没有理睬他。

“奇妙丸，我问你话呢！你刚刚是在做什么？！”

“打，打猴子。”奇妙丸小声说。

“什么猴子！笨蛋！”织田信长走上前，踹了奇妙丸一脚，“你给我看好了！那是人！和你一样的人！懂吗！”

“可是我看您手下其他的将领也是这样称呼他的。”奇妙丸不忿地辩解，“您看，他自己也喜欢这样，逗我们开心。”他指着那个瘦削的男子说。

那男子还惊讶于织田信长刚刚所说的话，等他注意到织田信长扫过来的视线，便急忙答到：“啊，没错，信长大人，我是自愿逗小殿下玩的。”他卑微地笑了笑，举止恭谨。

“木下藤吉郎，”织田信长神色冷峻，“这句话我只说一次。”他严肃地看着那个瘦削的青年。“你若是想让别人把你当人来对待的话，首先你要自己把自己当做人。不然的话，即使我给你赐名，使你不再是无名无姓的贱民……呵，就算是是天皇亲自为你赐名，你也依旧只是一只，只能供人戏耍的猴子！”

不过，他的精力始终没放木下藤吉郎身上，而是注意着奇妙丸。“你是将来要做城主的人，怎么连人和畜牲都分不清！”织田信长对奇妙丸吼道，“给我去禁闭室里好好反省反省——”然而，他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女声打断。

“夫君。”款款走来的正是让玲留下来祈福、却一次也没召见过她的浓姬殿下。

奇妙丸看到这个穿着十二单衣的贵女，急忙跑到她的身后藏起来，被她轻轻摸了摸脑袋。

“归蝶，你把他宠坏了。”织田信长皱了皱眉，但是他呵斥的语气倒是淡了下来。虽然客气了些，但看上去也不像是在与十分亲近的人讲话，反而透着一股疏离。

“奇妙丸不过只是一个小孩子，孩子之间的玩闹，你也训斥？”浓姬娇嗔地瞪了织田信长一眼，像是没感觉到他语气的变换。她俯下身，轻轻整理了一下奇妙丸因为玩闹而有些散乱的衣服，然后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况且，这孩子生母过世，也是够可怜的了。我作为他的母亲，自然是要多疼宠两分。”

“浓姬……”玲看到信长大人的脸色显得更冷淡了。“那孩子的母亲没病逝，不过是你想要一个儿子，我需要一个嫡子，所以我将他抱养到了你名下。”

玲看见浓姬的脸色好像苍白了两分。

她的手指扣紧了单衣的侧面，像是在强做淡定。

很显然，再说下去，就该是信长大人的家事了。

因此，木下藤吉郎赶忙上前一步，行礼请辞。

织田信长听到他的声音只是点了个头，连身子都没有转向他。

不过木下藤吉郎还是感激地看了织田信长一眼，然后就快步退下。

这乱世，权贵已经不把平民当做人来看。

木下藤吉郎在成为织田家的家仆之前，先是在蜂须贺氏做奴仆，后来又成了嘉兵卫的帮佣。

他出身于贫苦的农民家庭，体格瘦小又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容貌丑陋，父亲更是在他年幼时就早已因战争过世。

木下藤吉郎秀吉，原本是个连姓名都不配拥有的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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