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遗留物（1/2）

不论耶莱分社的这些记者私底下对莫语这个空降的新人究竟持怎样的态度，社里多点新鲜血液总归是件好事。等到莫语在宿舍放好行李，他被领着一路参观了分社内的房间布局——包括基本派不上用场的会客室以及希望永远不要派上用场的、用于躲避紧急袭的地下室，最后被带到了属于他的那张办公桌前。

原先坐在这个位置的前辈名字叫做胡晓明，是一位资深的调查记者。他在最近一次的前线采访过程中不幸受了重伤，被紧急送回国接受治疗。本社那边对这个消息封锁得很严，就连莫语也是在被指派了工作后才知道的详细情况：胡晓明前辈因为揭露了斯卡兰德境内的一条文物走私链，所以遭到了相关人员的报复。对方把袭击巧妙地伪装成了一起随处可见的意外——几枚流弹击中了胡晓明的后背，直接把他的下半生钉在了轮椅上。

桌上除了工作用的电脑台式机外空无一物。莫语叹了口气，把对桌同事越界的个人物品轻轻推回去。他从窗台上翻出一块皱巴巴的干抹布，然而只是去了趟洗手间的工夫，房间中就多出来了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年轻男人。对方扎着高高的马尾，手上拿着一个牛皮纸袋子。

两人面面相觑。

“……诶？”

莫语愣了愣，向后几步退回到门外。他抬头再次确认了下门前的房间号——是自己的办公室没错。

就在这时，西装男率先开口：“这些是胡晓明先生的东西。放在这里可以吗?”

他指了指空荡荡的桌子。

莫语闻言赶紧上前。那桌子他还没来得及擦，上面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灰。“先交给我吧。”他朝对方道了谢，用微湿的指尖掂起文件袋夹在怀中。“您是?”

“斯卡兰德文物管理局。” 那双棕褐色的眼睛中满是公事公办的疏离淡漠。如果斯可是一面密不透风的墙，那么他看上去就如同千年不化的坚冰，阳光打在上面虽能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却不能撼动其一丝一毫。

青年用审视的眼光上下打量了莫语一圈：“你是胡晓明先生的接替者？”见莫语点头，他眼中露出了某种不赞同的神色。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还是让莫语心生不快。“请问您还有别的事吗？”他不动声色地把抹布放回到桌子上，赶人的意思表现得很明显。

青年从怀中掏出手机瞄了一眼时间，言简意赅道：“那么，再见。”

他正欲转身离去，却不想险些在门口与人撞了个满怀。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点类似惊讶的情绪；青年不得不伸出手稳住快到向后跌倒的家伙。

莫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左手露出的那一小截手腕。他心想自己现在做的事落在对方眼里可能和变态没什么两样，但自己就像是着了魔一般无法把视线从那优美的弧度上移开。

白色衬衫的袖口、骨节分明的手、还有同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

记忆真是种奇妙的东西：他本以为经过了这几年的时间沉淀自己已经走出了纪寒武带来的阴影，然而无论他走到哪里——哪怕是遥远的异国他乡，只要不经意间一个微小的细节，就能彻底唤起心底那种隐秘却又炽热的情感。这大概就是暗恋，或者说是单恋的下场，莫语绝望地想。他大学时单恋纪寒武有多狂热，现在回想起内心中便有多苦涩。

莫语痛恨自己记住了那位学长沉思时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说话时每一种语调的起伏甚至是睡觉时每一次呼吸的频率，同时也痛恨自己即便是踏入社会却仍无法阻止对他的思念。怀念过去必然伴随着某些甜蜜的时刻，而他的回忆就像是颗裹了薄薄一层糖衣的药——纵使机械般地反复喝水吞咽却仍顽固地卡在喉咙下方，只叫人想掐住喉咙，放声叫喊。

“莫语？

”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文件袋“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这一声巨响直直把他震回了现实，莫语定了定神，正准备弯下腰，视线中却伸出一只手先一步把牛皮纸袋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斯卡兰德……文物管理局？”那人飞快地扫过印在袋子下方的陌生文字，“社里什么时候和文物局的家伙搭上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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