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2）

吴非遥说：“医生会尊重患者隐私的对吧。我说的话你会保证不告诉别人的对吧。”

白昼齐把进来时拿来的东西全都放到一边，他说：“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把房间的录像也关掉。”

吴非遥看了眼摄像头的信号灯，像是在思考什么，几秒后他摇摇头，说：“不用了。”

白昼齐看着眼前穿着像是处在春天的人说：“好。”

吴非遥说：“我说的有规可循是指我知道什么时候我会看见别人的死亡。”

白昼齐脸上露出来好奇。

吴非遥说：“和别人肢体接触，碰到任何地方都行，只要是直接接触。所以即便现在是夏天，我还是穿了衬衫和长裤，隔了衣物就不用担心这个了。”

白昼齐还以为吴非遥穿成这样是因为他体寒，室内空调开得足，穿长袖刚刚好。

白昼齐说：“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现在提出握手，或者我以长辈的姿态拍你的头，你都会看到我的死亡场景。”

“对。但看到的不止是死亡场景，我知道确切的时间和地点，甚至一个倒在土地上的死者，我能看到他的身旁爬过几只蚂蚁。”吴非遥说。

“我一直好奇，你上周是什么时候和那位自杀的病人有了肢体接触？”白昼齐问道。

“上周我穿的短袖，他也是，他走出这间咨询室时，他的胳膊擦到了我的胳膊。”

“你不是只站在门口好一阵子吗？”

“在那段时间里，我看到了他死亡的整个过程。”吴非遥说，“我站了多久，他的死亡过程就有多久，整个过程，我以——就跟小说里上帝视角一样能——旁观生命的流逝。无论我心里多绝望、多崩溃，也不管场面到底多血腥、多暴力，我必须要从头到尾看完。可能是几秒，就像车祸的受害者，也可能是数个小时，就像室内火灾活活烧死的人。”

白昼齐一边听一边观察，吴非遥的表情淡淡的，像是白开水，眼里没有他的年纪里该有的活力。

所以上次他回神之后第一件事是跑到卫生间狂吐，普通人见了自杀的场景都是受不了的。白昼齐想，但是眼前的人显然见过更多的死亡。

“我在现实生活中碰到人一般只会看见一次他们的死亡，但是在梦里不是。”

白昼齐坐正了，吴非遥第一次提到了梦。他问：“这和梦有什么关系？”

吴非遥说：“梦里像是一个平行的时空。在现实里碰过的人，第二次在碰时我不会再看到他的死亡，但是在梦里，我碰他一次，就会看见一次，如果梦里碰到时看到的死亡换了方式，或者换了时间和地点，在现实中我再碰到他时会看到新的死亡场景。在梦里死了的人，在现实中也会死去。我在梦里看到的一切，不管他死去时情景多奇怪，在现实中总有一个合理的原因。”

吴非遥顿了一下，他的眼睛慢慢涣散，视线没了焦点，马上他又把视线集中在白昼齐身上，“有时我碰到一个人，我会梦到他，还会参与他的死亡过程；有时我在梦里就像时看电影一样看他的死亡，身体没有行动的力气；大多数时候我梦不到触碰到的人，因为大多数人都是陌生人，我不知道他们的面孔。和死亡无关的梦我全不记得。”

白昼齐的眉心出现一个“川”字，他想起来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救他们？”

好像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吴非遥有些累了，他没直接回答，反而是说：“我可以再来一杯蜂蜜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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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的草稿纸不够用了，可以借我几张吗？”王鹏用胳膊肘捅了吴非遥一下。

吴非遥从回忆里回过神，对于王鹏突然碰到，他有些生气，但不碰他好像也做不到，他说：“不好意思，刚刚在走神，你说什么？”

王鹏笑出一口白牙，压低声音说：“思·春呢？都发呆十五分钟了，借我几张草稿纸，不还的那种。”

吴非遥摇摇头，拿了几张空白的A4纸递给王鹏。王鹏说了声“谢谢”后，又埋头于题海里。

吴非遥看着面前的一摞书，闭上双眼回想他走之前书摆放的样子，他发现他的每个笔记本都被人动过。他感到动他东西的人有些恶心，尤其是因为这里面有他的日记本。他又暗自庆幸他把骷髅笔记本放在了宿舍，谁知道除了他之外的人看不看得见笔记本里的东西。他也试过让别人看，看的人基本都说是他在恶作剧。吴非遥忧愁地想，我有这本事就好了，恶作剧哪会这么逼真啊。但是有人相信他的。

吴非遥花了三分钟时间思考要不然不要写日记了，或者用手机软件、手机便签记录日记。他转念又想，写日记不就是为了怀念这种看似过时但依旧有吸引力的方式么，没准等他死后，他的日记被别人发现，会引发一个小小的轰动。不过他若是已经死了，引发什么样的轰动都和他没关系了。

他关注的重点是他桌上没有贵重物品，课堂笔记也是记得缺一块少一块的，谁会来动他的东西？他总不能自作多情地想是某个暗恋他的女生吧。他看了四周形色不一的汉子，放弃了这个想法，总不能是暗恋他的男生？他想起来梦里看到的朱厚，如果是朱厚那样的长相还是算了吧。这个想法在他脑海转了一圈，有那么几秒他想把刚刚吃的面全都吐出来。

什么时候开始写日记的？写日记最初是因为什么来着？好像最近又开始烦躁了，我需要调节自己的情绪。吴非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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