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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团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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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这凌小娘为何见着日头一落在成衣铺门口暗道了一声“不好”?

原来,王政忠吊过了韩家的丧,已经从相州赶了回来。当下太阳落了山,一家人已经整整齐齐坐在了桌前,除了还在嵩山听学的王昭迁,就只差凌小娘一人未归了。

王政忠瞪着空位,也不动筷子,脸色颇为不好看。

女使婆子们正在一样一样地上菜。

芙蓉饼、笋拔肉面、鱼羹、豆汤、肘子……甚至还有新蒸的桂花糕,都是白日里杨大娘子吩咐好备下的。怎么说也算是个团圆的日子,杨大娘子总是很珍惜。

王政忠是个武将,虽也留居京师好几年了,可杨大娘子总是说,一家人团圆总是不嫌日子长久的。等过几年,男孩儿们都上了那张黄金榜,入了仕,女孩们都穿了那件龙凤衣,嫁了人,官家再一句话,把将军调走了,她就只有在烟萝苑“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了。

自打王将军进门,冲着杨凤仪摇头叹气,她就知道他心中不快。

这韩大人也是义社十兄弟之一,是王将军和杨凤仪的父亲结义了二十年的挚友,生死之交,怎不挂怀?

王政忠心事重重,实在不愿说话,后见席上缺人,便才问,凌锦霞何往?

杨大娘子便解释,说小娘是去买针线了,许是在针线铺子耽搁了,许是走迷了路,这凌小娘是个深居简出的性子四座里都知道……

“她去买针线?”王政忠捻着胡须,皱起眉,“没有给她女使婆子还是如何?要烦她自己出去买针线?来京城也多少年了,平日就死窝在院子里不出去,如今出去买个线,还能把人买丢了不成?”

杨大娘子见话不好听,也闭了口不再言语,李小娘更是个惜字如金的,生怕惹了雪竹苑的祸事上身,连累她自家孩儿,也默默喝茶。

倒是晚曦性子直来直去,站起来就道:“我看爹是老来健忘,身上挂着小娘补的锦绶,怎么就没想过小娘从哪里给您捻的雉尾线呢?您自己把小娘圈在家里,倒埋怨起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雉尾线是一种用野鸡的尾羽捻的红金线,京师只有两家有卖,还只是粗线,需得回家自己搓细。

王政忠去相州吊丧前,不小心把官家亲赐的锦绶落进了手炉里,火星子蹿上来把带子燎了一段儿,上边的二品杂花晕锦被燎卷了,焦黑,他怕叫人知道自己烧了御赐品官的绶带,不敢拿出去找人,便拿到后院求凌小娘。

据说这种锦,想要仿着缝补,就得会剔线,这剔线和北边补狐裘的针法类似,凌小娘坐了好几个昼夜,捻金线和雉尾毛,愣是把杂花晕剔了回来,跟原来的分毫不差。

王政忠是想起来了。

而且想起来后,还无意间摸了摸自己腰上的锦绶,顿了片刻。

可腰上这条,是常服绶带,并非是凌小娘补的那条。

王昭远见父亲面色不悦,赶紧拽着二姐的衣袖道,“姐啊,怎么和父亲说话呢!没大没小了。”

昭远给了个台阶,王政忠自然赶紧下去了,不然他这个做主君的,倒被女儿呛了,他在一家人面前颜面何存……

于是道,“长本事了啊,我看你母女俩都是一个德性,我就是你们上辈子的仇人!筷子放下,立刻去中堂,面壁思过,这顿饭不用吃了。”

王晚曦直直看了父亲片刻,又剜了一眼桌上的桂花糕,把筷子一掷,转身就走了。

“回来!”王政忠喝道。

王晚曦头都不回,径自而去。

云叶在一边急得冷汗不止,直咬嘴唇。

王政忠心里自五味杂陈,无可奈何。

这些年,将军越来越疏远凌锦霞,也只有雪竹苑中的人体会得真切。

人都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显然,小房再多、再美,不过也只血气方刚的时候尝个新鲜,人一辈子长了去了,等到膝下儿女成群之后,柴米油盐之事冗杂,可能方才知晓,大娘子才是能与自己患难与共之人。

可能只有云叶能感觉到,将军疏远凌小娘,并不是因为年纪大了看破了,这其中根本上的问题,反而是出在小娘这边。

自从晚曦开始懂事之后,凌小娘常将王政忠拒于门外,似郁似厌,不愿多予理睬,仅是云叶亲眼所见的,怕都不下二十次。

好在小娘还是破天荒的怀上了二胎,云叶真心希望这胎能是位小哥儿……

三十多个碟子上完了,一家人都漱了口,饮过了饭前茶,才看见凌小娘提着个小篮子,匆匆进来。

那篮子用布遮了一半儿,露出来的果然是些粗糙的野鸡尾毛。

王政忠看着她,那股子莫名之气似是消了,脸上的表情却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篮子让云叶挽着,坐过来吃饭。”

凌小娘赶紧俯首,“今日张老婆子的铺子没有了红色的雉尾线,奴家想再捻一些,把主君那绶带上的花再补补,免得被人看……”

“不用补了,坐过来吃饭。”

凌小娘不好再多说什么,放了篮子,赶紧坐过去,抬头环顾,却没见着晚曦。

心里也知不妙,这孩子定是又为自己冲撞了父亲,罚去跪祠堂了……

拿起筷子,也不大能吃得下,又见气氛不对,不敢挪胳膊,就照着离自己最近的一瓦罐鱼汤一直喝。转眼看见一碟子黄澄澄的桂花糕摆在李小娘面前,心里一阵酸楚。李小娘身子不好,一吃桂花糕就浑身起疹子,而晚曦最爱桂花糕,今日却又没了这个口服……

桌子上觥筹交错,叮叮当当,就是不见有人说话。大家都瞅着主君面色阴云密布,只埋头默默吃东西。

倒是李小娘忽然开口破了冰。

“听说过几日,有先生要来给远哥儿讲五经四书。”

“哦,”杨大娘子是个受不了冷场的,终于揪着了个说话的机会,“是是是。是我父亲的一位旧交,也是我父亲的启蒙先生了,我想远儿也大了,虽不及迁儿那般有出息,请一位先生来家中给他解些疑难也是好的……”

“这位先生,姓兰,也是杨兄幼年的师傅,曾经的国子监祭酒。”王政忠阴沉沉补充道,“是位‘贤人七十,弟子三千’之人。请来家中,我也放心,也好赋闲些。”

“那敢情好, ”李小娘道,“其实主君来教也是一样的,只不过,主君操劳朝堂之事,是该好好歇歇了。”

喝了口茶,又道,“这位兰先生既是这等大贤,奴家可否斗胆求主君一件事?”

“你讲。”

“我听逸儿的身边的小童在说,逸儿也才读完了《诗经》,有些地方读不明白,奴家惭愧,也不认得几个字,可否求主君让逸儿跟着远哥儿一起听一听,也……也不用大管他的,就作一个陪读便是。”

王政忠头也不抬,“逸儿还小,过两年心静下来了,再让他正儿八经地念书吧。”

一听王政忠这话,便知他更疼的是昭远。

其实不仅主君主母如此,连昭迁和晚曦两位长兄长姐也更疼这个小弟弟一些。昭逸比昭远还长一岁,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昭逸不是块念书的料,就连李小娘自己都不敢否认。

杨大娘子和顺之人,听了这话,面上自然有些挂不住,赶紧停下筷子,给主君斟茶。

“主君,就让昭逸跟着远儿一起听听吧。”

王政忠喝了一口茶,把杯子往桌上一擂,“一起听?”

他抬起头看着杨凤仪,似乎是觉得她吃错了药。

只听他道:“一起听好啊!昭远小一岁多,尚且把四书都读完了,昭逸才把一本子《诗经》念得半通不透,怎么一起听?你以为大家都是昭迁那般的孩子,十一岁就能考上童生?还一起听。一起听好啊!干脆把两个姑娘叫着一起,我们在府上开个学堂,过几年科考,把姑娘们也送去,到时候榜揭了,姑娘们的名字可能都在他王昭逸上边儿!”

整桌的人都吓得畏缩了一下。

王昭逸坐在桌角,面上立刻黯淡了下去,吸了吸鼻子。

杨大娘子一见,生怕昭逸就在饭桌子上哭出来。本来是个大好日子,凌小娘来晚了已是不尊重,晚曦又被罚去面了壁,可不能再出茬子了。

赶紧朝着昭逸使眼色让他说些什么,转头对着主君轻言细语道,“又没让你备两份束脩,兰先生既是我父亲的老师,他什么样的人我自然知道,断不是那种白胡子学究的。跟着听一听,也不用专门照顾,熏陶之后才能循序渐进呀,是吧昭逸!”

昭逸的眼泪都下来了,也不敢答大娘子的话。

他小娘在桌下拧着他的大腿,干着急。

“昭逸,你能跟了这样的先生听学,就算是听不懂,可也许……任督二脉就打通了!就豁然开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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