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2)
许临在休息室把两个不大不小的柿子洗干净,搭在一次性杯子上面,拿着杯子去了病房,把柿子轻放在老人的床头柜上,离开了。
陈香云在另一个病床查点滴,不动声色地看到这一刻。
回到办公室,许临坐到桌前翻看下周密密麻麻的手术日程,左手掐了掐眉心,打起精神拿起吴韩和白志涛刚才送过来的手术方案又看了看。
现在成为了副主任,他不但要对自己手术的事情负责,还要对心外六区全部二十五名主治医师十四个工作日的手术方案过目并签字,从前出于知遇之情他只为自己熟悉的助手提出手术方案修改建议,现在全部医师的方案都要他负责,压力实在很大。除此之外,他还要负责一些行政事务,比如控制全区病床周转率以及手术成功率和死亡率。病床周转率是医生奖金考察的首要指标,这意味着管床医生必须让病人在规定的住院时间、药物用度等指标内出院才能保住自己的奖金不被扣,而手术成功率和死亡率也限制了他们不能接收自己没有把握的疑难病人。
许临厌恶这些数字,在他看来,数字就代表限制,而限制,就代表生命流失的可能。
他后脑勺的头皮绷紧,头痛得有些厉害,在桌上趴了一会儿,过了一时半刻头痛不但没好,胃也跟着痛了起来。
……
三个壮汉挥舞着在施工的地方找来的铁棍,走到心外科的问诊台前,叫嚣着让杜虎出来,台前的两个小护士被吓到,正要打电话叫保安,为首的举起铁棍横扫护士台。
这时候邢东起趁着做完手术的空档刚好溜去心外找沈晓桐,让她把资料传给人事,邢东起除了敦促自己老爸抓紧帮沈晓桐加塞编制的事情,还去跟两位副院长走了不少关系,副院长让沈晓桐自行写一下这些年的工作业绩总结,以及论文发表情况,并且让三位同级医生、两位上级医生帮她写评定。
沈晓桐没有找许临,她知道苛刻的许临不会给自己写什么好话,于是找了邢建国和杜虎。
邢东起正在休息室跟心外两个大学同学聊天,听到外面的响声,拉开门冲出去。
陈香云挡在两个前台的小护士面前,吼道:“你们要干什么!?医院可不是你们耍流氓的地方!杜主任现在不在办公室!”
“你个臭婆娘!说谁是流氓!?”
他正想伸手去抓陈香云的衣领,这时邢东起出现,没跟这几个人多废话,一个箭步上前就夺下了其中一人手里的铁棍,然后轻而易举就把剩下两个人放倒在地,他十六岁时便拿到了柔道黑带八段,本想着是一个已经作废的证书,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派上用场。
…….
许临听到外面的喧闹声,起身慢慢走过去把办公室的门反锁,回到桌前时,铺在桌面上的那些手术方案已经在他眼前晃动。耳鸣向他袭来,这一次的疼痛似乎比往常更严重,从一开始就来得猛烈。他一只手捂着后脖颈一只手按着胃,趴在办公桌上,忍不住闷哼出声。
这是病变了吗?…靠… 他痛得忍不住骂了一声。
在椅子上坐不住了,只能双手抱着后脖颈蜷在沙发上,双腿弯曲,就像一个投降的受难者。
“爸爸…”
他睁开汗涔涔的眼眸,看到许晓晓出现在自己眼前。
……
保安带着片警赶到,带走了来闹事的人。
两个小护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夸赞邢东起简直帅呆了。
沈晓桐走过来帮护士收拾被打翻的东西,看了看邢东起,目光里流露出倾慕。小护士吐槽如果领导看见许仙儿此时紧闭的办公室房门,还会不会提他当副主任,陈香云望向许临办公室,眼神里透着一些担心,阻止护士们继续说下去,“你们差不多得了,他又不是给你们当保安的,再说了,那些人是找杜虎又不是找他。”
“爸爸,你很难受吗?”许晓晓慢慢靠近许临,那张小瓜子脸越来越清晰,依然穿着她生前最喜欢的黄白色碎花纯棉连衣裙,两颗对称的小虎牙露出来,长而密的睫毛底下,圆溜溜的大眼睛清澈明亮,内双,眼底还有卧蚕,瞳孔是淡黄色的,娇小可爱的鼻头,厚嘟嘟的嘴唇,平常无精打采的时候让人看起来也是一脸娇憨,是个标准的小美女。
“爸爸,难受吗?晓晓在这里陪着你…晓晓最听话了。”
许临吃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抚摸许晓晓的脸庞,这时,晓晓却消失了。
剧烈的头痛终于在此时渐渐缓和下来,他离开沙发,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掏出一根“中南海”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朝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吐出一道白雾。
敲门声响起,许临走过去打开门锁,护士长看了看许临手里的烟,对他强调医院禁止吸烟,递上手里的香蕉牛奶。
……
到医院闹事的人被叫去派出所问话了,起因是他们的大哥在工地做工时被钢筋刺穿胸腔送进医院,做急诊手术钢筋被成功取出,不过心脏受损,需要再次手术,涉及瓣膜置换,要求家属交齐手术费才能做,工地老板答应筹钱。病人情况恶化,必须紧急手术,主治医生拿不定主意继而找到当值负责的杜虎,那时邢建国在外出差,杜虎也拿不定主意,就这样在犹豫中,家属从收费处到住院部再到杜虎的办公室跑了几个来回,病人突然心脏骤停去世了。工地老板和工友带着筹的钱赶到医院时,已经晚了。
“关于先交钱还是先看病这个事情,公众也存在很多争议,我们很理解你们家属的心情,可是杜主任在这件事情上的处理都是按照医院的规定来做的,我们医生也是普通人,不可能说每次手术都要为家属去补贴手术费,我们微薄的收入也补贴不起。”邢建国坐在哭泣的家属面前,推心置腹,耐心说理。死者是山东通县人,还是单身,父母、两个年幼的弟弟、大姨、小姨、叔叔婶婶都过来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伤痛可想而知。
“你们医院咋这么狠心哩?我儿子才二十五岁啊,正是给家里挣钱的时候,就这样走了…我们这么多年的付出,到底应该跟谁算呀…”这位年轻人的母亲说着说着,又开始伤心地哭泣。
邢建国没有再说话,一直耐心倾听着这个母亲的哭泣和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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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主任,急诊室那边让我们作一下准备,一个29岁的女患者因为感冒后心悸就诊,在等门诊的时候就不行了,送到急救室已经心跳骤停,急诊那边说要用到ECPR (体外心肺复苏),让我们这边赶快派人过去。”护士小张看到许临呆在办公室里吃香蕉喝牛奶,就像看到救星一下舒出口气,虽然前不久才给许临起了个新外号“冷面王”,可是遇到紧急的事情,她看见许临就会莫名觉得安心。
阜外抢救室,正是一团混乱的忙碌,一个移动床接着一个移动床往里推,住院总值班大呼头疼。
急诊科副主任正积极组织医护人员参与心脏复苏急救,患者太年轻,和丈夫新婚不久正打算受孕,这样即将绽放的生命如果没了实在可惜,迅速赶来的麻醉科医师第一时间建立人工气道,予以机械通气,心脏外科派出了4名医护人员,邢东起作为心内科医师也及时赶到,轮流上阵,给予患者持续的胸外按压,建立了四十多分钟的CPR,患者心跳仍然不能恢复。CPR团队立即决定启动ECPR程序。许临和吴韩赶到,消毒铺单加上和家属谈话又花掉了二十多分钟,此时患者心跳仍不能恢复。
许临配合ECMO团队,立即以娴熟而迅速的手法外科置管,从切皮、游离血管、置入导丝、置入插管、连接ECMO、启动ECMO,仅仅用了不到十分钟,体外循环技师也在有条不紊地准备机器预冲,人工心肺转流系统很快成功建立,此时,距离患者心脏骤停已经将近一个小时。
……
此时的俞晨,正焦急地等在抢救室外,老太太患有糖尿病和冠心病,一直没有做支架,送到急诊心率已经180多,短暂苏醒后呕吐,呼吸急促继而昏迷,麻醉医师马上插管,住院总医师采取的是麻醉后电击,以让病人恢复正常心率,急诊医生从老太太的burberry格子包里翻出她的手机,掰开她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解指纹开锁,终于打开手机,却发现她的手机通讯录里只有两个名字,一个“外孙”,一个“侄子”,急诊医先打电话给外孙,打不通,又打了通电话给侄子,电话终于有人接了,还好她有个侄子就住在知春里那边,很快可以赶过来。
王晞此时正在监督工人装修咖啡店,接到韦硕的电话,韦硕急着回诊所应付其他客人,又不放心此时的俞晨,只能让王晞赶紧来陪着她。王晞连忙招呼工人,拿起包急匆匆赶到医院。
俞晨蹲在抢救室门外的墙角,双手交叉六神无主,王晞看到她这样子,真的害怕了。
“别着急…”王晞拍了拍她的肩膀。
老人知春里的侄子很快赶到了医院,还带着他的两个儿子,急诊医生赶紧和他们交谈,让他们补签同意书,老太太的心率已经降了下来,医生建议去心内科做支架。三个人和急诊医生交谈完,看见了一旁的俞晨,怒目圆睁地走过来,喊道:“你就是给猫看病的那个医生吧!你知道那只猫对老太太有多么重要吗!?你们这些要钱不要脸的害得我家老太太都快一口气喘不上来了!负责,这件事儿你们必须得拿出个态度。支架的钱你们最起码得出一半!”
“这件事情她有什么责任!是老太太自己心脏病犯了,你们别在这儿耍横啊,跟你说我们不是好惹的!”王晞“北京娃”的暴脾气被这堆人点燃,本来也不至于这么燃,问题是俞晨这段时间不知道是触了什么霉头,这倒霉事儿是一桩接一桩。
三人看到王晞的脾气这么横,更来气了,“你这丫头说说清楚,是谁耍横!像他们这种拿动物开刀的坑了我家老太太这么多钱,命都快气没了,我说他们没皮没脸还说错了吗!?”
“你们这种跟大街上那些要钱的叫花子有什么区别呀?你们这叫讹诈!”王晞大声吼道。
知春里侄子被气极,伸手推了一把王晞,王晞不带怕地上前回击,一旁的俞晨着急了,连忙阻拦,没想到被他两个儿子揪住了肩膀上的衣服,拨浪鼓一样地把她一前一后晃荡,说道:“臭娘们儿,你们这次别想走人!”
……
许临带领自己的手下很快建立了ECMO(体外膜肺氧合),本就身体不舒服的他,额头被汗珠布满,吴韩担心地看了看他,心想这种程度的急救按说不会让他的脸色差成这个样子。
吴韩和其他同事把病人送入心外的重症监护,以期病人的各项身体指数能通过ECMO能恢复,急诊科的副主任对许临一番夸赞,许临脚步有些迟慢地揉着胃走出抢救室,看到眼前的一幕—
俞晨周旋在三个大男人中间被破口大骂,脸上茫然无助。
正当俞晨再次被人用手指着额头连口喷的时候,一只修长白皙、穿着白衣的手臂挡在了她的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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