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2)
大姑奶奶走后没几日,官哥儿就病了。
娘生下他时年岁已大,虽然孩子看着安健,但自古老蚌生珠,先天不足,大伙儿对这个孩子可能会比一般孩子难养已经有了一定的心里准备。
不过准备归准备,当他真个儿病了,额头滚烫,上吐下泻个不止,我们才发现,那点儿准备其实全然派不上用场。
家里大夫流水一样来来去去,一个年稀里糊涂的就这么过去了,我脑袋里都没留下什么记忆。还是那日十五的龙灯敲锣打鼓从门前舞过,我抱着怀里重新瓷实起来的小东西,心里方咂摸出了点儿戏文里唱得“恍如隔世”的味道。
等年一过,爹就离开县城到府衙里销假办差去了,咱们娘儿几个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
一开始我和娘整日都围着官哥儿转,每天从早忙到晚,还不觉得有什么。
直至半年后的某一天,邻家婶子像往常一样来串门。
起初她和娘聊着如何养孩子聊得挺好,但聊着聊着,这婶子却莫名提起邻县有个鳏夫二十来岁,正四处央人寻摸媳妇的事来。
娘当场就拿话把婶子的话岔开了,我觉得奇怪,不由停下手头正缝着的小衣兜抬头看她们。
娘一见我看她,竟像被针扎了似的,浑身激灵了一下。
她口气有点儿呛地对我说:“大人在说话,什么你都敢听的,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还不快去看看你弟弟。”
猛然吃这一顿刮落,我也很是冤枉,但有外人在,我也不敢吭声,赶忙拿着我装针线的小簸箕退了出去。
我以为娘和婶子是有什么私密话要讲,结果没一盏茶工夫婶子就回去了,走的时候脸色还有些不好看。
但她走都走了,我也不去管她。
且因为我心里有些不爽利,所以我故意赌气,也没去找娘。
结果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也不来找我,竟转到后头上立叔父家里去了。
到了晚上吃饭时,我才再见到她。
饭后还发生了一件怪事儿,我正叫人收拾桌子呢,娘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封信来,叫于妈拿出去,寄给爹。
这不逢年不过节的,也不是往常寄家信的日子,真不知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信寄出去两日,爹就回来了,还是晚上家里落锁后回来的。
听得外头声响,我披着衣服,灯也没点,就着月光便从西跨院出来去了上房。
站在屋子外头就听到娘说:“......这起码有半年没有媒人上门了,也怪我糊涂,也没觉察。这会儿倒是来了,但尽是些歪瓜裂枣,半点儿匹配不上。
你前头说的上峰家的侄儿还有消息没有?半年都过去了,也不给人个准话。前头我们不紧不慢的,还把大姑奶奶气走了,如今到底怎么是好?
我听人说俞家大哥儿还在外头念书,似乎也还没有定下来,不然咱们叫人把大姑奶奶请回来,探探口风?”
听到这些话,我惊地停住了步子。
恰好丫鬟巧雪从西跨越提着灯笼走过来,我臊得迎上她,一个劲儿摇头扯着她的胳膊往回跑。
我这小脚比不上她那大脚,迈不开步子,扯她也扯不利索,才跑到一半,这丫头懵里懵懂地开口问我怎么了。
这一下把屋里给惊动了,我一下就恼了。
我着急地瞪了她一眼,在爹走出来后,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回话。
我涨红了脸给爹请安,爹问我“是不是都听见了”,我又不会扯谎,怕得我低下头盯着绣花鞋鞋面,呐呐不敢言语。
爹叹了口气,也没说我什么,只叫我回去休息。
我听了心口一颗大石落地,赶忙就走,等回了自己屋子,坐了有半刻钟,我才想起来忘记问爹有没有用晚饭。
我犹疑着想去厨房张罗点吃的,又怕一会儿招的爹又问起我来。思来想去,实在没敢动。
后来听来查门的于妈说爹让人端了些糕饼进去,我才战战兢兢地睡下。
第二天早上,我很早就醒了,磨磨唧唧梳洗了半天,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去给爹娘请安,却听娘说爹出门去了。
我脱口问娘,爹是不是找大姑奶奶去了。
娘无奈地摇摇头没应声,我满心忐忑,早饭就在这心乱如麻的煎熬中过去了。
一整天我都惴惴不安,坐在窗口给官哥儿绣肚兜上鱼龙摆尾的花样儿时,眼珠子不由自主就会转到门口。
针眼儿一而再再而三地戳到我食指上,小小一片肚兜,不久就被染得斑驳。好在我使的是鲜红的底料和银红的丝线,这会儿倒还看不分明。
那天晚上爹很迟才回来,但他似乎很是高兴,将油纸抱着的酥饼点心交给我的时候,还顺道理了理我盘在肩侧的大辫子,他笑着对我说:“是个大姑娘了。”
我听懂了他的暗示,可还来不及为此快活多久,第二天中午午饭时辰刚过,大姑奶奶就来了。
她一进门,还不等爹让,就坐到了上首主位上。
我窥眼看她脸上神色淡淡,嘴角下拉的弧度莫约有点儿不高兴的味道,心里不由一跳。
爹陪着笑亲自端了茶给她,大姑奶奶接过茶也不喝,似笑非笑地睨了爹一眼说:“我知道你有事求我,我痴长你们夫妻两个十来岁,今儿我既自己来了,也犯不着你下面子亲口说出来,也算是我疼你们了。”
爹一听这话,苦笑道:“哎,我也知道,哪有事儿能瞒得过她大姑奶奶?别的不提,既然我向凯小子打听了消息,他便是不向您和姐夫禀报,想来也是瞒不住的。”
“你既明白道理,今儿个我就再跟你掰扯掰扯。”大姑奶奶说着,低头喝了口茶。
见她吃茶,娘头一个松了口气,爹虽然依旧微弓着腰,但眉头也明显放松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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