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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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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听说愣了,就这一会子的功夫,朱太太已面带寒霜地过了院门,蕤爷亦步亦趋低了头跟在她后头。

朱太太到了爹娘面前,脸色才和缓些。

我头一回瞧见朱太太发怒,心里难免惴惴。本想悄悄退出去,不料却叫朱太太拉住了手。

她温柔地看着我说:“我那儿子来信的事儿,你们大约也知道了。

丹姑莫急,横竖我是认你这个媳妇的。我和你大姑奶奶那样好,她在天上看着,我不能对不起你们家。

我活一天,就绝由不得人简慢了你。

这回也不必再找旁人代笔,没得横生枝节。

我亲自写信催他回来,写好后还劳亲家公展展眼,给我寄出去。

他要是糊涂,我就每日寄一封信。他是个孝顺孩子,必不忍见母亲忧愁。

他要是确有苦衷,到他要走的时节,我便豁出这条命去。到时学里的长官见了,也不能不叫他回来给我奔丧。”

朱太太说到激动处,不由滴下泪来。

蕤爷听她说,要做到这份上,想来是极不认同的,我听他十分不满地唤了声娘。

朱太太不理他,他还待要说话,朱太太却猛地回身要他闭嘴。

母子俩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很是紧张,娘见了,忙扶了朱太太到里头上座,她好生宽慰了她母子俩个一番。

而爹呢,脸上也再不见半分怒色,反而转头劝了朱太太许多,诸如,“事缓则圆”、“并未到那份上”、“有人的地方就好办事”、“总有通融的办法”之类体贴人心的话,他不要钱似的都往外掏。

好容易说服了朱太太,爹亲自送了她母子俩回去。

他再没提什么要去水师学堂兴师问罪的话,但朱太太的信却依旧寄了出去。

我每日惶恐不安地等着葳爷的回话,到了月底的时候,我听人说葳爷已登上了“寰宇”号航船——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

朱太太的所有举动,无论是哀求还是命令,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效用。

我的心中一片冰凉,以为一切都没指望了。

孰料他终归是个孝顺孩子,对家人做不出那般疏情狠心的事儿。

走之前,他托人带了封信回来,说明他必须先到东洋国完成预定的日语预科班课程。

到了那边,等学业和生活皆安顿下来,再回来与我完婚。

我听到朱太太念到这段话的时候,心就像飘到了天上,混身都软绵绵的,几乎站立不住。

幸好马丽就站在我旁边,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托住了我,使我免于出这样一番洋相。

娘注意到了我的情况,让我坐到了她脚边。

我坐下的时候,表嫂还朝我挤眉弄眼,闹得我好不羞臊。

我真想拉了马丽躲出去,但这时候朱太太又开始念信。

此时若出去,我就听不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了。想想颇不值得,于是我只得厚着脸皮坐着不动。

我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因为随后我就听到葳爷要家里给我放脚读书的事儿,而且他在信里再三强调务必要送我到新式女子学堂学习。

朱太太念到此处,想来自己也觉得尴尬。她硬着头皮勉强念完,就不说话了。

娘向来见不得人家尴尬的,但凡人家碰上这种窘迫的境况,她都会挺身而出帮忙化解。

可这回娘没有附和朱太太,这事儿不是女人能拿主意的,娘估摸着爹不会同意,于是她不咸不淡地拿话把这事儿岔开了。

果然到了晚上,爹知道这事儿后便又开始大发雷霆。

他觉得葳爷这个主意简直荒唐透顶,不管是陈家还是俞家,都万万丢不起这个人。

我见爹发了这么大火,吓得忙退了回去。

不出所料的话,念书这事儿是不要想了。

依我自己来说,在这事儿上,还是爹的主意更对头些。

女人念书真是要不得,每天眼一睁一闭,就有那么多家事等着要干。要是念书去了,家里家外这些活计谁来管哩?

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第二天得知爹娘要给我请个女先生教我识字时,我心里才那么的震惊,那么的不情愿。

我转头看爹的时候,爹不住朝我摆手,脸上明晃晃挂着厌恶与不耐烦。

娘一本正经地看了他一眼,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先试着学上一两个月,不合适再把先生退了,往后也好给女婿交代,没得给他留把柄说咱家故意跟他对着干。”

我不懂念上一两个月的书,高不成低不就,怎么就能算给葳爷交代了。

可爹娘既然吩咐了,我便只管照办。

女先生来上课的头一天,家里正在筹备给外祖母祝寿。

我给舅舅家各色亲戚预备礼品都来不及,还要抽出空来去念书,烦得我脑袋瓜子都要炸了。

走在路上我就忍不住眉头紧皱,因惦念着头一回见先生,不可给人留下一个“不敬师长”的印象,才在进门前勉强将眉心揉散,露出个笑模样来。

马丽与我正好相反,她一听说要陪我念书去,当下就跟灌了鸡血似的,高兴得了不得,当天晚上连饭都多吃了两碗。

我实不明白这笨丫头在兴奋些什么,话都讲不清楚哩,就惦记着飞了。

我看得她,觉得真个儿好笑,心里反倒对念书不那么排斥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正如娘说的,人人都有自个儿擅长亦或不擅长的事儿。

我这辈子大约注定在读书识字上头缺了一缕心窍,同样是写大字,默文章,马丽可说是过目不忘。

而我哩,小半个月过去了,我连家内上下人等的名字都还写不清楚。

承认自己不如人是件很叫人痛苦的事儿,哪怕这个人是我喜欢的马丽也一样。

没几日工夫,我就吃不好睡不好,连踏进女先生暂住的偏院都觉得怕了。

我不想给马丽摆脸子,拿她出气。她又没做错事儿,那对她不公允,于是我把这事儿告诉了娘。

娘当即安慰我说:“先生早把你们念书的情况告诉你爹和我了,你不敢跟马丽比。就是你凯表哥知道了这件事,私底下也跟你表嫂说马丽若是个男人,怕这天底下文武状元的位子,都得是她的囊中物哩。你说你一个闺阁女儿,跟一个差不多算是星君下凡的人,较个什么真?”

听娘这么说,我顿时放心不少。

不过等我出去,走到一半,我想起来忘了把这个月的账单给娘,就又转了回去。

这时我才听到爹开口叹息说:“......所以女儿家就不是块读书的材料。官哥儿才多大,就能将一本三字经背得滚烂。同样是我的种,丹姑在这上头如此不灵光,显见着女儿就不该读书!”

“说得什么傻话?马丽不是学得挺好么?”

“那是个天授奇才,谁让人跟她比了?咱不说瞎话,就拿近的比,当年我记事的时候,丹姑她大姑奶奶才开始读书,虽说不是一点就透,但却也没学得这般吃力。

我心里明白这里头的差别,若不说女儿家不是读书的材料,难不成叫我承认自个儿闺女蠢么?”

娘听了爹的话,登时不再争辩。

而我,也从此认了命,熄了读书上进的那颗心。

每日所谓的念书,也就是到先生那里点个卯,写写画画,应付了事。

到了约定好的期限,先生因教不好我,心中有愧,便走了。

不过打那以后,我凭空多了一项爱好——教马丽讲话。

虽然以前我也教着,但那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这回我是下定了决心,想要掰回一城,让她好好说话,因此一闲下来我就逮着她教习。

——结果是她头昏脑涨,我也跟着晕头转向。

原本我得纠正她那好几种家乡话,已经觉得精疲力尽了。结果在“围追堵截”地教了她一阵后,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她晚上睡觉前跪在床边念的那段经好像又是另一种话。

那天我都躺下了,翻来覆去了好久,还是忍不住爬起来问她我想得对不对。

在她回答“对”的时候,我禁不住眼前一黑。

我心里真是又怯又不甘心,实在堵得慌。

可后来她跟我说她每天念经的话才是她家乡话的源头,我方有所释然。

不过这样一来,我又转起了其他念头。

我想着:如果克服了这么个源头,那其他几种大同小异的话不是就像爷爷以前常讲的“一法通百法明”了吗?

这样哪怕她不懂我的意思,起码我懂她的意思。如此教起来,不也轻省容易许多?

前后一打算,我便跟她杠上了。

以后每晚她开始念经,我就叫她也教我念。这样她也不寂寞,我也不无聊。

她一开始还觉得莫名其妙,但扛不住我磨她,于是便也同意了。

她那部经书又臭又长,中间还夹杂着一堆叫人听着云里雾里的神话故事,我真是下了老鼻子的劲儿去学它。

结果过了三四年后,等我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学会,才知道里头的话很多现在已经不用了,比方说那个什么音律匠人还是什么吟唱诗人之类的人,现在早就没有了。

彼时,我真个儿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

这叫个什么事儿?已经都不再用的话,就为了念个经,还巴巴的叫孩子们学它。

怪道这丫头跟个傻子一样,除了自己家乡的话,要她学旁的东西,跟要打杀了她似的。

我真想怪她浪费我功夫,可事实上又怪不了她,她到如今讲本帮话还讲得颠三倒四、乱七八糟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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