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茶，轮回癸（4）（1/2）
半个小时过去了，程谶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把自己的胳膊从烂醉的女人手里抽出来。她已经听面前的女人断断续续唠叨了大半小时，那女人终于忍受不了乏意，往后一仰，砰咚一声，非常干脆利落地整个人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挺尸了。
就在唐晓易以为程谶要蹲下去把人扶起来时，不知道她是随便顺了隔壁哪个倒霉鬼的外套，一把把女人的半个身子贴心地盖住，然后起身欲走。
不管人就算了，就这么让人躺地板上？很容易被人踩的好吗？
一旁坐在圆石桌上的唐晓易突然发挥着人类最美好的友善观，起身问道：“你不管她了？”
“怎么管？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什么慈善大使，还要管一个喝醉酒的女人。你当我心宽体胖，没事找事吗？”
唐晓易这些年无聊的时候除了爱来酒吧夜店就是追狗血剧，自然会习惯把人物带进角色里。程谶集齐了很多电视剧里女主角的悲情命运，却没有女主角的光环，大抵是因为程谶没有主角的善良。可是说她不善良，未免有些忘恩负义。毕竟她还是很有爱心的捡捡鬼，比如他。
唐晓易不知道人是不是活得都和程谶一样，毕竟他也只和程谶这么一个活人生活过。她在外头和在家里截然不同。
程谶会赚钱，但是也只会赚钱。出门就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的，在家里却过着连猪都要抗议的生活，简直脏乱地连他一只鬼都觉得没地方下脚了。程谶在外头是个外放毒舌，时不时又缺心眼的二逼，左右逢源，能说会道，一到家就喜欢发呆睡觉。
她也算是暹城一带很多男人心里的女神，估计没有几个人知道她在家里就是个邋里邋遢，生活不能自理，会追耽美小说的二逼货。她消耗的最多的就是泡面，厨房永远没有烟火气，冰箱里的东西总是过期……要不是有两个对她不离不弃的好心人，她早就饿死街头了。这样一想，程谶还是有些主角光环的。显然，一只鬼对别人的认知多过对自己。
唐晓易见她不管不顾了，抱着酒瓶顿时飘荡到她面前，当了一把好人：“至少也等她家人来啊。大晚上的，把一个喝的烂醉如泥的女人丢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不太好吧？”
这只鬼何时这么贴心了？还不是因为在夜店流连忘返。
程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笑眯眯道：“好啊，干脆让你管。你守着她，等她家人来。”
“好啊！”
唐晓易应得干脆，程谶嘴角还涟着笑，幽幽道：“那敢情好啊，你干脆收拾东西直接睡在这里好了，顺便直接找这位让你好好照顾的女士给你香火，刚好我年底打算买车，又想搬家，实在没那么多钱供着你。”
唐晓易：“……”
程谶慢悠悠说罢，已经往前走了两步。
灯光隐隐绰绰，忽明忽暗，闪得她眯了眯眼。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刚刚李俪让她打的电话。
她接过，刚覆在耳畔，余光瞟到正朝她的方位大步而来的颀长男人，那男人似乎也拿着手机打电话。
“喂，王先生？”
那头并没有应她，只是一步步朝她精确地靠近。
她放下手机，收进口袋，朝趴在桌子上的李俪瞟了一眼，朝流连忘返的唐晓易道：“接她的人来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男人已经站在程谶面前，穿着一件砖红色的薄毛衣，像是匆匆而来，头发有些凌乱，却依旧从容不迫，那双荡漾着星辰的眼似笑非笑地诡异看着她。
这种带着深情又似占有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舒服，不过面上仍旧是客气的笑容，道：“先生，虽然是我打的电话，但是您总不至于脸盲到连自己女朋友也分辨不出，是吧？”
程谶刚说罢，就见着一个鬼影飘荡而过，游游荡荡来到李俪面前。程谶诧异地看着那个停驻不前的鬼影，飞快地反应过来她认错了人。
李俪等了一夜的男人已经死了。
“俪俪，俪俪！”
王博半跪在地上，想把人唤醒，可是碰过去的手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女人的身体，他焦虑担忧地唤她。
程谶靠着一旁的墙，朝透明的鬼影善意提醒道：“你已经死了，人是看不到鬼的，也听不到你的声音。”
见王博诧异地看着她，程谶突然小小嘚瑟一把，“我不是一般人。”
王博：“……”
李俪突然醒了，靠着桌子坐起来，目光迷茫地穿透他，看着入口方向，继续打电话。
“其实你可以帮他。”
男人突然笃定开口的话让程谶愣了愣，不过片刻，恢复常色，反问道：“我怎么帮？”
男人笑而不语，涟着深情的明眸勾勾地看着她，那种目光贼飕飕的，就像是被森林里的狼盯住的野猪肉。
竟然把自己想成食物？程谶何时这么怂过？程谶不禁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她又不自在甚至带着几分警惕地别过脑袋，连脚也不经意朝边上挪了一步，目光落在李俪那头。
在程谶看不见的身后，男人右手食指中指突然并拢直指向王博。零零散散的白光从指缝冒出来，缠绕指尖，被割裂成细小又匀称的透明碎珠子，以肉眼看不到的形态朝王博涌去。
后脑勺飘荡而去的细碎白光，程谶不由自主地偏了偏头，男人正以一双童叟无欺的无邪目光回应她的困惑。程谶带着三分狐疑又侧过脑袋，男人又默默紧盯着她的后脑勺，好像她乌漆墨黑的后脑勺有多好看似的。
王博半飘荡在空中的身体突然落在了地上，有了实体。只听李俪朝他喊道：“王博。”
李俪已经快速蹿进了他怀里，说道：“王博，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我们和好。”
“……”
“我不在意你有没有时间陪我，也不在意你的木讷不懂浪漫。我刚刚在等你的时候，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我梦到你满身鲜血，梦到你和我告别，说你死了。”
李俪还有些梦后的心有余悸，紧紧抱着面前的男人，似乎只有感受到他的拥抱，他的体温，她才能心安。
王博紧紧抱住她，克制住此刻的难过，不让她抬眼看自己，开口的话有些鼻音：“傻丫头，让你别看太多恐怖电影，现在知道害怕了吧？”
“我才不怕呢！”
李俪顿了顿，突然仰着脑袋看他，道：“反正你以后不许再惹我生气，也不许和今天一样让我找不到人，要是再犯，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王博没有说话，只是把人抱得更紧了，突然开口：“俪俪，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待在你身边了，请你记得，我很爱你。”
“你这是要求婚的节奏吗？”
撞上李俪满怀希冀的目光，心尖弥漫着一阵苦涩，他就是去买戒指的途中遇上了追尾事故。
“戒指呢？鲜花呢？一点诚意也没有。”
“要是没有鲜花和戒指，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我不愿意！”
“……”
对于王博的鬼魂被人看到，程谶怀疑刚刚从后脑勺冒出的白光。是她身后这个奇怪的男人吗？她直接看过去，他就是一个人。除了他，她猜不到第二个可能性。
一切虽然古怪，却无关痛痒。热闹看完，观众也该散了。不过眨眼功夫，唐晓易那只鬼又没了踪迹。
程谶拽了拽被吞没在袖子里，挂在手腕的已经被她摧残得只剩下半个，依旧值钱的墨黑色半弧形坠子，打算感应下唐晓易那只鬼在哪里。
正门口的方位。
程谶刚打算出去，那个男人措不及防地靠在了她的肩头，程谶一把把人推倒在地。只听嘭嗵一声，男人蜷缩在地上，晦涩的灯光下，程谶看到他的脸煞白得不像话。
程谶毫不温柔地拿脚踢了踢他的肩，见他没有动静，这才半蹲着身体，想一探究竟。程谶的手刚碰到他的肩，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冰冷的触觉，就像从冷库里新鲜出炉的咸鱼。只见他气若游丝地问道：“可不可以扶我出去？”
程谶一把抽回自己的手，用力过猛让快坐起来的男人又倒了回去。她发誓，她还没用力呢。他倒不气恼，还有心思朝她笑，虚弱说道：“人与人之间应该相互扶持。人是群居动物，而不是多疑的孤独患者，久疑成病，整天疑神疑鬼，神经兮兮，还不得把自己折腾出病来？”
他的话倒是挺合她胃口的。
程谶抬眼看着他，问道：“你是人吗？”
“……”
程谶用她的肉眼探测仪上下探测他，看不出丝毫不是人的破绽，可是……
“刚刚那团白光是你干的？”
撞见他的疑惑，她改口换了个形式问：“是你让已经死了的王博有了短暂的身体，让李俪可以看到他？”
“我胸口现在闷得慌，你先扶我出去，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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