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人间戏(1/2)
鹤丹青微微一笑,眼珠子在房间里转了转,瞅了瞅自己刚刚找出来的几本戏折子,又盯着墙上的一幅画儿看了多时,对踩着凳子扫门檐的蓁蓁说道:
“人间不是有一句话叫: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抄了一千遍的《道德经》,都倒背如流了,可这黄金屋没看着,颜如玉也没看着,倒是把我看得清心寡欲了。要我说,书中可没有颜如玉,这颜如玉竟是在画里呢。”
蓁蓁并不理她,依旧专心打扫门框,鹤丹青无聊,便翻开戏折子细细读起来。
戏这东西不过是人间解乏解闷的玩意儿,鹤丹青在人间时常在戏馆酒楼和扮戏的女孩儿们厮混,倒不是她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只是那戏文中每唱到她不解之处,她便要刨根究底问个清楚。故事虽是编的,可若是扮戏之人痴心投入,那竟也算得上是戏中之人了。
不过世言常道:人生如戏。毕竟鹤丹青不是人,所以这一点她倒是很难体会了。
鹤丹青读来了兴致也会照着那戏折子比比划划地演上一段,只听她这段讲的是:
“一朝痴心错付,几十载光阴如流水,纵然时光漫长,却也索然无味。昔日大家闺秀也不免容颜憔悴,对镜空叹:怨年少只看那香烛攒花影,却忘了那前人教诲‘香烛销成泪,花影褪残红’。昔日黛眉弯弯如杨柳,杏目娇嗔弄君情,笑语欢声逐日落,暖帐椒房盼月升。朝暮间红颜未老恩先断,方才一梦忽醒,叹叹叹芳心如醉亦如碎,恰似秋风敛春花,凋落一地乱红。”说完,便掩面做悲泣状扮给蓁蓁看。
蓁蓁看着鹤丹青玉冠束发,白衫青绦,一身男相偏又作蛾眉颦蹙的小女儿形态,心里不禁暗想:自家小姐怕不是个戏迷,再不就脑子有什么毛病。不过鹤丹青读得情感俱到,如此反差,蓁蓁不禁笑了。
鹤丹青闻声瞧见了,道:“让你刚才不理我,现在又偷笑。”
“可叹可叹,距离我上一次去人间,少说也有一百年了,没想到这人间还是多痴情女和负心汉。”说完丢了刚才的那一本,又翻开一本新书。
“小姐可莫要看了几本戏折子就以偏概全,要我说啊,凭那男子再怎么负心,情爱上的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做女孩儿的虽言痴情,说到底几番花言巧语就被人钓上了,也是没眼力。这世上的好男子多着呢,若是天命眷顾,能得一良人真心相待,两情长久,便是聚少离多,那也不枉此生。”
鹤丹青笑道:“我倒是小看了你,没想到你平时讷讷的,竟这么有眼力呐~等来日你若看上了谁非他不嫁,你的嫁妆我替你备着。只是你啊,不要总把自己这一辈子都寄托在天命上,我命由我不由天,缘分到了也得自己把握。”
蓁蓁羞得差点儿从凳子上掉下来,说话的声音都颤了:“就咱们家的小姐不学好话,什么嫁不嫁喜欢不喜欢的,哪儿有小姐未出阁,婢子先去了的道理。”
蓁蓁手里的活儿是一件接着一件,小小的身影整日地在鹤丹青这小院子里忙忙碌碌,像一只春夏间的蜜蜂。鹤丹青常常觉得若是蓁蓁有一日真离开了她,和心上人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了,那她索性不要脸面住到蓁蓁家隔壁去算了,她的衣服可不放心别人洗,她的东西也不放心别人管,反正蓁蓁是一定不介意的。
但鹤丹青有时候又觉得蓁蓁仿佛有着自己的一段心事,她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扑朔迷离,她瘦小却勤劳,爱哭也爱笑,事情再多再忙也不急不恼,只是难得空闲的时候偏爱蹙着眉头发呆,仿佛是经历过什么更难熬的时光一样,就连她在她生命中的出现,既是命中注定却又好像冥冥之中暗含了某种巧合。
院内的桃树在春天盛开了满树的繁花,那一树的桃花开在了其它花儿的前头,是时灵蜂环绕,彩蝶飞舞,而今到了夏季,群芳斗艳,它却在一片热闹之中静下心来,只剩下一树茂叶,郁郁葱葱。这棵树起先长得病歪歪的,枝叶也稀疏得丑陋,种在这院子里可以说是大煞风景。蓁蓁说鹤丹青的院子一年四季阳光很好,所以这棵桃树现在才长得这样端正,鹤丹青知道这棵桃树是蓁蓁一枝一桠都细心照料过的,这棵树是她的命,只是不知道她这么一个瘦小的人儿和那拼了命般盛开的一树繁花,终究是为谁辛苦为谁甜。
“蓁蓁你说这凡人写故事,怎么就这么爱瞎编呢。”鹤丹青翻了几页,看着看着就笑了。
“小姐,这几本都够有创意的了,你瞧瞧那上头可还有那些什么才子佳人的俗烂剧情没有?”
“哦,你这么一提醒,我好像确实没看见。”鹤丹青又颇为认真地往后翻了几页,笑嘻嘻地说道:“不过,你下次买书的时候仔细点儿,你看,这写的都什么。”
蓁蓁又拿着一块儿抹布擦桌案上的一个流光瓷的花瓶,顺着鹤丹青的方向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说道:“还有下次!您再别叫我去人间偷偷带这些东西回来了。小姐,您是不是不知道咱们住的这个山有多高啊,我又不会御剑,即便是最近的镇子,这来回一趟大半个月就过去了,还蹭了一身人间市井的腌臜气味儿。”
说道这儿,蓁蓁还撸起袖子嫌弃地闻了闻自己:“上次下山穿的那一套衣服我自打回来,就再没穿过了,原本是件新衣服,扔了怪可惜的,我就放箱子底下了,这可倒好,其它衣服都染上味道了。”蓁蓁一脸嫌弃地同鹤丹青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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