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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将至(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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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爸,我是真的喜欢他,我不能没有他。”

“胡闹!你们……你们是两个男人啊。”

睡梦中,夏栀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熟悉的争吵声。

那似乎是他离家前的最后一夜发生的事情。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死了,灵魂脱离了肉身,腾空而起,回到了一切都还未曾变得无可挽回的时候。

“爸,我……我真的喜欢他,我必须和他在一起。”

他看着自己,多么荒唐,多么可笑。

别说了,别说了……

“爸,我喜欢他难道有错吗?您为什么就是不同意呢?”

闭嘴,别说了,你个傻瓜。

夏栀静静地看着,他想要大声呼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伸出手想要阻止,恨不得能将这一切都拨乱反正,可他像是被禁锢在原地,没有办法挪动分毫。

“您要是非要干涉我们,那我……我就只能……”

不……不可以!

他捂着嘴巴,眼眶一阵猛烈的酸涩。

不要。

不要……

不要……

……

“别……别走,快……快回来……”

梦境到了最可怕的地方,他收好了行李,趁着管家和保镖不注意,偷偷从窗子里翻了出去,从后花园里的侧门逃离了他生活了二十年的熟悉的家。

现在想想也是好笑,他当然怎么就有勇气,什么都不管不顾就那样离开了呢?

不要走……快回来。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身影。

忽然,眼前一片漆黑,他像是掉入了深海,坠落,坠落……那黑暗深不见底,他仿佛是费了好大好大的力气,才终于抓住了一只手,他就拼命地握住,期望着那只手能够将他拉出绝望的死海。

季堂本是伸出手去再试他的体温,谁知道却被一下拽了个趔趄,险些扑倒在夏栀的身上,勉强用另一只手支撑住,脸与脸间不过相隔一个拳头的距离。

季堂一时愣住,就这样怔怔低头凝视着夏栀。

他是不同的,与自己是不同的。

至少还是干净的,从上到下,从里到外。

“不要……”夏栀皱紧了眉头小声唤道。

“你醒了吗?”季堂问道,“怎么了?说句话啊。”

夏栀一只手挡着光,稍微睁开了眼睛。

大脑一片混沌,他隐隐约约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竟然一把就将人猛地抱住,哽咽着抽泣起来。

仿佛是身体比大脑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像独行荒漠的旅者得见绿洲,他只觉得面前的人身上的气息令人格外安心。

而季堂却被这一抱彻底打乱了所有思绪。

怀里的人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泪啪嗒啪嗒地落着,收也收不住,他啜泣着,绝望到了顶点,也是这样安静的,只是抱着一个人,小声地呜咽着。

季堂忽然想起自己很多年前也曾经哭过,不过那是撕心裂肺的恸哭,他哭得心肺都在发颤,也没有一个人能抱住他。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夏栀的脑袋,放缓了声音,轻轻说道,“没事了。”

夏栀实在是太累了,意识也不怎么清醒,抱着季堂哭了一场,没过去一会儿便又在他怀里睡着了。

季堂将他轻轻放下,这才把手抽回,在床边坐下了。

季奶奶原本还担心季堂那个臭脾气不会伺候人,谁知道他反倒出乎意料的耐心,没事的时候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夏栀抱着他的手臂,睡得极为安稳。

这一睡便是两天。

他刚刚睁开眼时还有些恍惚,几乎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有一瞬间,他似乎把什么都忘了,只觉得自己就躺在家里的床上,而他最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醒醒,睡傻了不成?”

紧接着,这样一个声音便在他耳边响起了。

季堂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你醒了吧?”

夏栀用手臂撑着有些费力地坐了起来,揉揉眼睛怔怔看着面前的人,“你,你是……”

忽然,他猛然一个机灵坐了起来,两只手迅速抱起裹在身上的被子就向墙角里退去,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是那天的……”

“记性倒挺好……”季堂看着他用被子将自己团团裹住的小心翼翼模样简直都要被气笑了,“你这人真他妈的……我像模像样伺候你两天,你见我就躲什么意思?知不知道好歹?”

“我……”夏栀努力地回想着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的片段,终于记起在自己即将要被那个男人强迫之前,就是眼前的这个青年忽然出现在了房间里。

他不安地吞了口口水,“是你……救了我?”

季堂不想同他计较,心道爱信不信。

谁知道这个时候夏栀居然十分诚恳地冲他鞠了一躬,又浅浅一笑,道,“真是谢谢你了。”

季堂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他刚到云城就能连续被人骗两次了。

“你……这就相信我了?”

夏栀一愣,“难道……不是你救了我?”

季堂哑然失笑,半晌又再也笑不出来了。

只有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才会天真的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是善良的,要等吃的亏,受的伤够多,才知道人心究竟有多险恶。

“是我救了你,这没错。”他说道,“但我并没有义务好人做到底,醒了就赶紧走吧,你已经给我添了够多麻烦了。”

他说着还不耐地皱了皱眉头,正眼都不给夏栀一个,俨然一副极度不欢迎,甚至还要轰人的态度。

夏栀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确实没法厚着脸皮再赖在别人家里了,可是……他身无分文,究竟还有哪里可以去呢?

“你没地方去?”这句话显然是在明知故问,“我知道有个地方,不用钱的,你愿不愿意去?”

夏栀顿觉眼前一亮,又像是重新找到希望似的,感激地看着眼前的人,“真的吗?”

季堂扯了扯嘴角,“当然是真的了,往东走不远有个烂尾楼,现在是冷了点,不过夏天好,毕竟没窗户,吹的全是过堂风……”

他说得云淡风轻,而夏栀的脸色却一下子变得惨白。

季堂戏谑地笑了笑,“怎么,不乐意?没关系啊,能去的地方还多着呢,桥洞下,楼道口,哪里不能住人?”

夏栀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地方能住人?

夏栀有些为难地放下了手中抱成团的被子,这才发现原本自己穿着的白色毛衣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件深色卫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而就在这时,门口一位老奶奶笑呵呵端了杯水进来,“小堂,这小伙子醒了?”

她走上前来,慈祥地笑着招呼夏栀,“愣着干什么?坐吧,别缩在墙角里了,天气冷,先过来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奶奶,你管他干什么,他就是个不识好歹的白眼狼。”季堂站在一旁,两手插兜,翻了个白眼漫不经心地说道。

季奶奶不理他,依旧笑着和夏栀搭话,季堂没趣,干脆直接去厨房做饭去了,懒得再多看多管。

闲聊了一会儿,夏栀总算是不再那么紧张,季奶奶便询问起他的经历来,他的名字,他的家,他的父母,他曾经的生活。

曾经……

夏栀愣了愣,真像场梦一样啊。

“我……我叫夏栀。”他答道,“我……是从江城过来的。”

“江城啊……”她若有所思地重复道,也确定了自己果然是没有想错,江城是上流社会的高端人士聚居的城市,和他们这些生活在地底的蛆虫根本不存在于一个世界。

可是,江城到云城,两千多公里的距离,三十多个小时的车程,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孩子一路从那个繁花似锦的世界走向这个泥潭来?

至于原因,季奶奶没有再问下去,大概他也是不愿回答的。

就这样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厨房里的动静结束,季堂左手端了盘菜,右手在身侧墙壁上挂着的毛巾上一把,扬了扬下巴叫道,“奶奶,吃饭了。”

“小夏,先吃饭吧。”季奶奶扭头冲夏栀笑道,沉重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夏栀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太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多双筷子的事嘛……”她热情地将人领到桌前坐下,季堂慢悠悠端上两碗饭,“诶,你还没走啊,我可没做你的份……”

话没说完,季奶奶就把一碗饭推到了夏栀的面前,放好了筷子,“快吃吧,睡了两天,不吃东西可没力气。”

季堂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一对上他奶奶就没有丝毫办法,无奈妥协道,“行了行了,我错了行了吧,奶奶你这是又捡了个便宜孙子吧……”

“又胡说八道了。”季奶奶笑骂,“没大没小。”

季堂又端了碗饭,这才也在桌边坐了下来。桌子很小,挤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夏栀仍觉得有些尴尬,反倒是季奶奶不停地给他夹菜,季堂咋舌看着,简直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

其实饭菜很简单,甚至简陋,三碗普通的白饭,一碟家常炒菜,白菜丝和干豆腐,没有一点儿油香味,卖相更不要提。

“怎么,吃不惯?不过也就只有这样的粗茶淡饭,你爱吃不吃,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小少爷呢?”

说实话,夏栀其实还是有些怕他的,尤其是当这人开口便是冷嘲热讽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

不过要是搁在平时,这样的吃食确实是难以入口,不早说夏栀,就连夏家的管家,佣人都不会碰一下。可是此时大概是饿得急了,夏栀夹起一筷子菜塞进嘴里,竟然意外的好吃。

他的眼睛亮了亮,由衷感叹道,“好吃……”

季奶奶慈祥地笑着看他,“好吃就多吃点,都是些粗茶淡饭,填饱肚子却是没问题的。”

“谢谢您……”夏栀握着筷子,回忆起来到这个城市里遭遇的一切,欺骗,背叛,恶意……他的眼眶有些打算,抽抽鼻子一时有些哽咽。

季堂简直快要昏过去了,这小少爷又哭,他妈的……有完没完了。

“啧……”他皱着眉头撂下筷子,声音大了些,把夏栀都吓了个激灵。

“你还算是个男人吗?能不能别老是哭?哭又什么用啊?”

夏栀愣愣地吸了吸鼻子,“我……”

“云城没有好人,所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都是有目的的。”季堂看着他,冷冷说道,“也就只有你,才会这么傻。”

夏栀不明白。

他曾经高高在上,所有人都围着他转,把他当做月亮似的捧着,这样尚且毫无察觉,他被保护得太好,总是以为每一个人都是友善的,他想得太美好,仿佛这世上所有的污秽都与他无关,他不知道,这世界原是没有那样美好的,虚假的表象,只要轻轻触碰就会碎裂满地。

可是季堂是与他完全不同的,他生在黑暗,长于黑暗,最后他选择融入了黑暗,总有一天,大概他也会被黑暗彻底吞噬,悄无声息地死。

他也觉得,这就该是宿命。

“难道你对我也有目的吗?”夏栀苦笑着问道,“可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从我身上什么也得不到,还是说,你也……不过我睡了这么久,你要是真的想做什么也该做完了。”

他平生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

“你这样帮我,难道也有自己的目的吗?”

他看着季堂,鼻子和眼眶都是红的,衬得脸色更白,眼神中没有审视,却仿佛能够看穿一切,像有几千米深的海水,却清澈得一眼便看到了底。

“有。”季堂淡淡地说道,只是扭过头去不再看他的眼睛,“我要你吃完这顿饭赶快从我家里滚出去,我救你是怕你死在我家里,我嫌晦气。”

“小堂!”季奶奶皱了皱眉头喝道,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了,曾经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也没有这样伤人过啊。

“奶奶,我在和他讲道理,让他还能多活两天,他得知道,要想要在这里立足,要懂得的道理还多着呢。”

“道理……我已经知道一个了。”沉默良久的夏栀终于开口,“你和我说的,我明白了,不是所有接近我,帮助我的人的是怀着善意,可还是有的,不是吗?就像你。”他轻笑了笑。

“你……”季堂怔了怔,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

“我明白的道理是,表面上善良的人,却可能心存恶意,而看上去不怀好意的人,却或许才真正会对你雪中送炭,慷慨解囊。”

他看着季堂,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信任。

他只是单纯,却并不傻,刚到云城所发生的事情,只需要想想就能够明白,季堂和他身边那人当时大概是在警示自己吧,警示自己远离郑北君,也远离那家旅馆。

只是自己当时当局者迷,毫无察觉,甚至还把他们的提醒当做挑逗。

“这两天确实打扰你们了,对不起,我会马上离开。”他站起身来,看了看套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望向季堂,“这个是你的衣服吧,不好意思,我可能……暂时没法还给你了。”

他转身朝季奶奶恭敬地鞠了一躬,“谢谢您这两天的照顾。”

“不用说那么多。”季堂不为所动,伸手一指门口,“们就在那儿,就不用我送你了吧?”

夏栀摇了摇头,笑道,“还是谢谢你。”

季堂看着他,心里暗笑了声,这小东西,没想到倒还挺有骨气。

“诶,小夏,你……”季奶奶像将人拦下,可夏栀早已经推门出去了。

“小堂,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季奶奶不解,“你不是这样的,以前小康住在咱们家的时候,你也没有这么大反应啊。”

“我讨厌他。”季堂看着门口的方向,片刻后,他终于还是迈开脚步,推门出去。

而夏栀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跑得倒还真快……”他挠了挠头喃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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