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宇新1（2/2）

奉书忍不住抽出手，轻轻揉了揉她后脑勺，微卷的头发拂过他掌心，感觉到一点痒兮兮：“你总是要面对这些的，难不成就一直躲着它们？让它们时不时出现在你面前，吓你一吓？”

连一摇头，她害怕又委屈，使劲憋住，不想在向南的男神面前痛哭流涕，丢向南的脸面。可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挣扎着从浓密卷翘的睫毛间滚落一大颗，奉书不忍心，抬手，用手背轻轻抹去连一的眼泪。

当天晚上，连一回到寝室后又开始发烧，她不得不狠狠灌下两大茶杯淡盐水。这一觉居然睡得出奇安稳，她梦见了余奉书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自己两手紧紧抱住他温暖的大手掌，梦里都是暖暖的，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到得天亮，连一醒来，发现烧退了，精神也不错。

余奉书效率奇高，仅隔了一天，他就来找连一，告诉她已经找到曾在学校当清洁工的陈来凤，正在联系对方赶到学校。

陈来凤的确有个孙子叫李宇新。陈来凤的儿子和媳妇原本都在S市的郊区工厂里打工，没时间照顾孩子，于是就让陈来凤到S市来帮忙带孩子。本来一家子和和美美的过个小日子挺好，但陈来凤是个闲不住的，想着自己年龄不算大，要是出来找个能边带孙子边打工的活儿，也好贴补家用。于是七大姑八大姨的，终于托到人，找了这样一个在学校里当保洁员的事情做，活儿轻松，又能带着孙子，陈来凤干得起劲。

如此两年都相安无事，却没料到，就在今年的暑假，孩子出事了。

那天下午，眼瞅着马上就能下班回家了，小新宇忽然说口渴，想要喝饮料，奶奶想想这大热的天，就给孙子买一个吧。正值暑假，陈来凤值守的垃圾箱房边上的这家食堂关门歇业，于是陈来凤想这天气挺热的，不用让小孙子跟着她跑来跑去的，就让小宇新在这块阴凉地里等着，她跑去远一点的小卖部，路上还遇到一个老乡，闲聊了几句。等她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了孩子，她以为孩子在附近哪里玩呢，先自己四处找，找了半天没找到，这才急了，竟一屁股坐在路边哭起来。假期里，学校人也不多，过了很久，才有路过的学生帮忙报了警。调阅监控之后，发现孩子一个人出了校门，向着不远处的河边走去。学校、公安、消防都出动，帮忙找了一夜，终于在第二天天亮，从学校门口的小河里捞上了孩子的尸体。

陈来凤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一度想要跳到河里寻短见，好说歹说让人给拉住了，就此一病不起。她这工作也不能继续了，等身体稍微恢复一点，就回了四川老家。她一直叨叨着如果当时能把孩子带着身边，那就不会出事了，可是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最无能为力的事情莫过于后悔。

听奉书讲完之后，连一很是唏嘘，奶奶的一个小小的疏忽，就让一个孩子夭折了，一个家庭破碎了，从此阴阳两隔。她低着头，用脚尖踢花坛边上的一小抔泥土，踢过来碾过去，鞋尖上都沾了不少泥巴，奉书忍不住伸手拉了她一把：“你看鞋子都弄那么脏了，怎么跟小孩一样！”

连一的神思还停留在刚才那个伤感的故事当中，并没有注意到奉书的话：“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奉书不动神色地继续将泥土从她脚底下解救出来，拖着她往边上走几步：“我给小宇新的父母打过电话了，自从孩子出事后，他们俩也辞了工作，回老家了。这会儿，估计他们一家都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过一两天就能到了，到时候，咱们让宇新和他家人见个面，让孩子心愿得偿，执念得解，早一点真正离开这个世界。”

连一又起一身鸡皮疙瘩：“不是吧，教授？后面应该没我什么事了吧？我又不会捉鬼！”

余奉书用看猪头一样的眼神觑了她一眼：“可是只有你能看见呀，你不上谁上？”

连一试图裹紧身上的衣裳，好冷哦，这才10月头上，怎么就感觉好像一下子入冬了一样呢！她仿佛已经预感到她又摊上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了。

又过了两天，仍旧是黄昏时分，奉书跟连一在学校图书馆门口碰头，他依然一身黑衣黑裤，脸上戴着个墨镜，手里却提着一个咖啡色的布兜，布兜上还有两行白色的字，一行中文，一行英文，中文写着“某某保险公司”。连一觉得这形象，怎么看怎么别扭，就像是要去庙里烧香的黑社会老大，额，身后的保镖。想到这里，她“噗嗤”笑出了声。

奉书问她怎么了，她连忙摇摇头，没敢说实话。

奉书从布兜里掏出另一付墨镜给她说：“戴上，保护你的隐私，你在这学校里还得待上两年，最好不要让熟人给认出来。”

教授想得还挺周到，连一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可是嘴里蹦出来的却是：“yes，sir！可是，教授，我怎么觉着我们俩这样子，就像两个瞎子半夜里出去偷东西呢！”

“……”奉书胸口相当憋闷，接不上话，于是转身迈开大步，朝食堂走。

连一也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朝余奉书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又赶紧往鼻梁上架好墨镜，紧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