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过客僧（1/2）

很多年后，在那些静寂无人的深夜，盘坐在蒲团上默诵经文的了行已经是个眉须花白的老和尚了。他偶尔也会在思绪空白的间隙，动一动凡念，回想起那个不知多少年前和他初见的场景。

世间聚散，均是荒诞。

梦幻泡影，不过了了。

慧武抱着了行到大殿的时候，小僧人告诉他方丈正在会客，大和尚本来想在外面等，但里面似乎听到了动静，方丈让传话的僧人请他进来。

慧武把了行放到地上，先是帮他擦了擦嘴角的馒头屑，又整整被那群皮猴子弄皱了的小衣服，弄得齐齐整整后才牵着他的小手走了进去。

护国寺的方丈叫慧空，是个精瘦的僧人，中等年纪，面容瘦削，一贯不苟言笑，瞧着肃穆清冷。他正盘坐在佛像下，闭着眼沉思，殿里点着的檀香缓缓燃起烟圈，闻着让人心旷神怡，神魂安宁。方丈身旁盘坐着数位平时处理寺中琐事的长老，也都垂眉静默，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而方丈面前却跪着一个妇人和孩子，那男孩瞧着比了行大不了多少，面相看着清秀乖巧，裹着一身破旧却干干净净的棉衣，低垂着头偎在那妇人身旁，瘦瘦小小的，看着可爱又可怜。

慧武不知道这是什么缘由，也不便多言，朝那妇人合礼后，在方丈后面的一个蒲团上盘腿坐下。小了行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看师父师叔们都不说话，也不敢说话，站在一边哼哧哼哧的捏着自己小衣服。

“了行，过来”慧空笑着朝小徒弟示意，面容和善、语气温柔。了行迈着小短腿慢慢地走过来，小小的人儿一本正经地弯腰行礼，声音甜甜软软的，“问师父好！各位师叔好！”

慧空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一边夸他，“了行好。真是个好孩子。”一边把他抱在自己右边靠近炭火的蒲团上，怕他冻着了。

了行人小，坐不太稳，不自觉地依偎在方丈师傅的身上，他小脸红红的，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一边还偷偷看跪坐在他前面的小男孩。谁知那孩子也在偷偷打量了行，不知为什么，忽然朝对他笑了笑。

方丈把两个孩子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轻叹，开口道：“不是贫僧狠心，实乃寺规如此。若是今天为着此子网开一面，又如何面对往日山下那累累白骨？”

那妇人年岁不大，瞧着三十不到，脸色枯黄、形容衰弱，却跪得笔直挺拔，神色倔强，自有一派风骨。

听得方丈所言，她也不害怕慌张，只是以额磕地，不卑不亢，“妇人虽身份卑微，一介乡间粗妇，却也受宝刹教诲，万不敢欺瞒圣僧们。此子父母确已亡故，否则如何也不能来扰师傅们清静。万望佛祖慈悲，留待稚子一个安身之所，妇人做牛做马也难报万一恩情。”

妇人匍匐在地，声音有些哽咽。

慧空的声音从她上方传来，无悲无喜，清冷如雪，“你应当知晓，他与我佛无缘。”

妇人闻言，身体抖了抖，却没有接话，只是头埋得更低了。

那男孩抬眼看了看方丈，却见到了行依偎在和尚身上，呆呆地望着他。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一千年的岁月过去了，那人如果有血脉留下，不知又会和他有几分相像……

了行看着面前这个小哥哥奇怪地盯着他，有点害怕，不安地扭了扭小屁股，然后侧过头偷偷看师傅。

慧空伸出大手，放在徒弟的小光头上轻轻抚摸着。师父的手暖暖的，又很温柔，了行咪着眼睛轻轻蹭他。

良久，慧空才开口叹道，“罢了，我等方外之人，未曾没受过庇护。缘来缘去，今日也不过是一场因果。”

说罢拍了拍小徒弟的头，轻轻说道，“了行，让这个小哥哥做你的小师兄好不好？”

了行只以为又有个小哥哥陪他玩，哪里会不乐意，只笑嘻嘻地点头，“好呀好呀！了行要小师兄。”

慧空笑了笑，对那孩子轻轻点头，“从今日起，你就皈依我佛，赐法号，了尘。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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