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1/2）

京城郊外山背坡，

今儿是清明，山上合该很多人，不过没人会来背坡，因为风水不好。

只有鸟雀在山林里叽叽喳喳，飞来飞去震得露水滴落，一方天地格外幽静。

两道身影从山下沿着矮坡走上来，一黑一白。

洛观执从出门始，话就比往日少了许多，大抵因为他不知怎地终于肯松口——哪怕心里隔阂得很，总归也肯去。

他几乎不会穿黑衣，总觉太过沉闷，穿在他身上，又在这特殊的日子里，整个人就好似被阴郁笼罩着。

“宋遇摘，听说过，永安十月案吗？”洛观执先率先打破沉默道。

宋遇摘轻声道，“听过。”

“你听到的是什么？”

“大将军联合大宦官谋反，诛九族。”

“是吧，世人都这么相传下去，人人都信他是谋反被诛，拍手称快，若我说，那个人是我父亲你信吗？”

宋遇摘只是“嗯”了声。

洛观执笑了声，“你看，你就是这样，其实这话说出口就是死罪，不过也无所谓了。”

宋遇摘停步，厉声道，“不要再说这种话。”

“？？？”洛观执一头雾水，“我说那种话了？死罪？”

宋遇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

洛观执无言以对，离目的地还有半会儿功夫，两人就这么一路无声地走到坟前。

那并不能称之为坟，连墓志铭都没有，一方黄土一块黄板，其余什么都没有……

“高景策。”洛观执望着那被风雨侵蚀后字迹模糊的黄板，轻声道。

他冷漠地看着，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出发前在山海楼时，他跟宋遇摘起了点争执——

洛观执两手空空就直接想走，宋遇摘却是说要带点纸钱烛火。

“你要带你带。”

其结果便是宋遇摘还真拿着了，此时他半跪下来打点，洛观执心里有些怪怪的。

虽说逝者为大，可宋遇摘这样就算菩萨在世都不去理会的人，却在这儿献殷勤。

宋遇摘背对着他轻轻道，“他是你父亲。”

随后宋遇摘站起来，温柔地拉过洛观执的手，把纸钱放进他手里，淡声道，“既然来了，就无谓自欺，否则没有意义。”

洛观执抬眼看着他，目光前所未有的深沉，深叹了口气，拿着纸钱蹲下来，粗鲁地甩进火团里。

他没甩几次，就被宋遇摘抓住了手腕，“认真点。”

宋遇摘的淡然始终让洛观执没法对他恼火，即便他知道这样不对。

偏偏宋遇摘又有那气势让他说不出口。

洛观执挣开他的手，开始认真地几张几张地放进去，可烟雾呛人得紧，加之挨着火堆，他动作慢得几次差点烧到手。

宋遇摘止住他捏着他的手腕骨，这一次他没有出声，眼神却已然说明了缘由。

洛观执低垂着眼，有些木讷，明显心不在焉，心思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良久，洛观执后知后觉回过神来，仔细着道，“你有没有闻到一阵酒味？”

是酒味，很淡，他刚才就闻到了，若有若无，挥之不去，一定洒在这附近。

“没有。”

洛观执把纸钱塞回给宋遇摘，站起来环顾四周，“可我闻到了，不会有错，是酒味。”

“……”

洛观执使劲嗅了嗅，然后半蹲下来，边走边嗅，最终在黄板后的土上发现一些湿润的痕迹，结成块的土其实很松软。

洛观执捻起一些，放在鼻尖闻了闻，就是一直在萦绕着他们的酒气。

那张纸条！洛观执想起那张纸条上画得一瓶酒和一座坟，难道那人早就知道会有人来？

这不重要，他为什么会知道高景策跟之前来过这儿的人，认识？

洛观执蹙眉，搓掉了土，对宋遇摘沉声道，“有人来过这儿。”

“不管是谁，烧完再说，这是尊重。”宋遇摘不理会他的翻滚起来的心思，命令道。

洛观执愣愣地接过纸钱，慢慢地蹲下来，一张一张地烧一面想着事，三下两下烧完了，他把指腹上残留的酒味在宋遇摘面前拂了两下，若有所思道，“你不是给苏瑛卖过酒？这味道是不是那酒？”

宋遇摘过了好半天才道，“是。”

洛观执道，“那很有可能，苏瑛来过这儿，而且刚走的。”

难道那张纸条是指苏瑛？

万翊之摸过苏瑛的底，一开始就知道她来京城时拜祭故人，所以到头来，她的故人，就是高景策？！！

而且现在看来，还不仅仅是一个人知道。可当年跟高景策有关系的人，几乎全没了，谁还会惦记着呢？

洛观执一时难以置信，如果他今日不来，也许根本无法知道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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