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丘其二(1/2)
那美人一身狼狈血迹,整个人像是从血池子里捞出来的,明明看着只剩一口气,偏还要抬手回个礼。
沈放怕他吊着的这口气都给折腾没了,忙攥住那人手腕,“同是天涯沦落人,不用客气!”
那人似想回他,一开口就只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他断断续续说:“咳……在下,三日前……误入这凶险之地,咳咳……”
片刻间居然咳出血来,几句话好像就能要了他的命。
这咳嗽使他更虚弱,嘴角血迹残留艳丽非常,脸色甚白,偏生眼角飞红更明显,看的沈放二十好几的男儿都要心旌荡漾。
沈放心想:“好一副美人受难图,怪不得戏台上演到正旦垂泪英雄具挺身而出,这下我明了了。”
秦雁支手想站起来,竟然有些腿软,沈放忙去扶他。不料秦雁骤然失力,正倒在沈放怀中。
沈放没料到,接了个正着。
怀中美人还因方才剧烈咳嗽抽着气,沈放能清楚感觉到他胸腔上下起伏。
一时间他好像个只有一腔热血,其余空空如也的毛头小子,两只手都不知道搁哪儿才不算唐突佳人。
最后也只能虚放在秦雁腰间,怕他再次脱力倒下去。
“我,我的外袍……”秦雁吃力开口。
“我捡着了,捡着了。”
秦雁好像终于从折磨中缓过来点,他抬头看向沈放,本来人就在他怀中,他一抬头,现在两人目光只距离毫厘。
沈放咽了咽。
秦雁对他虚弱一笑。
“……要洗。”
说完就彻底晕死过去。
秦雁再度睁开眼时,已是月上中天。
虽然浑身疼,他还是坚持起身,身上重做被褥的衣物落下来,他发现并不是他自己的。
应当是昏迷前遇到那人的衣物。
此时他身在一个竹屋中。正是留宿沈放七日的那一座。
秦雁看不见,只能出声唤沈放,可沈放并不在屋中。他从里衣夹层中摸出一条黑色绫带,轻车熟路对着眼睛绑好。
忍着疼痛下床,扶着墙壁走出去。
沈放就在离屋子不远的溪水旁。
他日间背着不省人事的秦雁一路瞎走,果不其然还是走到了这件竹屋。
早料到了,自从沈放入了这山林,无论何时走,向何处行,最终都会在日落前回到这竹屋。
七日来从未变过。
沈放安顿好受难美人,随便简单帮人清理了一下。
秦雁伤势虽然可以说是触目惊心,但好歹都没命中要害。背他回这儿的路上秦雁呼吸几乎微不可闻,沈放几次觉得他要魂归西天。此时他俯身听美人呼吸,已渐渐平稳,像是已无性命之忧。
他抱着件血糊糊的外袍,上下打量秦雁。
眼中若有所思。
沈放发现自己在救治方面可以说是八窍通了七窍——一窍不通,只能先行作罢,从怀中掏了几瓶药,倒了一把给那人灌下去。
掏出的都是高价买回岐芳圣手的真品,沈放还有点心疼。
得了,美人儿,望你气运吧,我是真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呀。
沈放拎着美人那件血淋淋的外袍,心里七上八下的。
真要洗?这他妈的怎么洗?就不能不要了?
最终沈放还是在洗衣服和要不骗人家说路上丢了回头赔人家一百件之间,选择了前者。
省钱,还是要的,毕竟刚刚都已经破费过了。
送佛送到西,沈放顺便扒了那人同样斑斑驳驳的外衣,一起捞着去洗了。
山溪蜿蜒曲折,水势平和,水面沉静如处子,暗暗的月光从竹缝里漏下来,丝丝点点的浮在水波上,安静地随波逐流。竹叶婆娑,盖过了水流声。
沈放胡乱洗了衣服,四仰八叉躺倒在石面上,盯着几颗寥寥星子开始神游天外。
差不多半月前,一封密信传到沈家在历阳的暗桩,再经由水路传到鸣山,稳妥的落在沈二手里。
沈放只堪堪一扫,便如遭晴天霹雳,全身血气尽退。当时沈执鸢刚好在旁边,看见兄长大祸临头一般的神色,也是心中惊疑不断。刚刚想开口询问,沈放就恍然如大梦初醒一般,迅速把刚才的失态收回去,只是握着信件的手指微微颤动。
是大哥的笔迹。
只有短短两句话。
“人有山川,不定乾坤。”
这是沈大沈柏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沈放呆呆的站在门外,沈柏说有客将至,请他暂时回避。
随后俯**,压低声音对他说出。
第二日,他便如人间蒸发,离奇失踪了。
沈放年少离家,与家人之间的关系一直不瘟不火,和他亲哥在一块的时候还没和师兄打闹来的舒坦,如今学成归家,年岁渐长,对家人的概念就模糊许多,总觉得有一道无形的河横在他和他的亲人之间,河上终年有雾,时浓时淡。
“人有山川,不定乾坤。”
而那时的沈放怔怔瞧着面前紧闭的门,就感觉是一脚踏进了浓雾里,询问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居然是难以说出口了。
沈放想,如果我当时抛下莫须有的隔阂,真的破门而入,把事情问清楚了,如今也不会这样。
他想到此处,顿时觉得有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了心坎里,叫人莫名压抑。
他此行,本意就是来寻兄长的。可如今只言片语皆不曾,倒是自己被困在这不知深浅的阵里,昏头苍蝇般过了几日。
不是太糟,他苦中作乐,想着好歹今日找着个人陪我,还是个美人,买卖没吃亏。
胡乱想着,他又睡着了。
秦雁没花多少力气就出了门,在门口顿了顿,居然径直走向了躺在石上的沈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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