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1/2）

夜幕已深。

才过了一日, 此时宫墙之外, 天地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是这四方朱墙围绕起来的重明宫，被隔绝在秘密之外, 对墙外的波诡云谲，一无所知。

自那天荣嘉从朝阳宫回来，询问殷旭要不要“同她一道”，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这两天里，殷旭再也没有来过重明宫。

荣嘉躺在榻上, 披着薄薄的单衣, 闭着眼睛。

这几天她脑中总是有殷旭的影子，尽管她对阿才和东青下了死命令，谁求见都不见，若是和上次一样私自放人进来就得挨板子，可她心头总是还有一个小人，在不停晃动, 不知道隐隐约约在期待些什么。

殷旭，若是会半夜里......翻墙进来就好了。

可整整两晚三夜，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有时候会按捺不住, 披衣起来, 在院中走走，去书斋逛逛, 只是这两处都空空如也, 没有那道纤细修长的身影, 和那个玉一般温润莹丽的人。

她要下嫁给陈桢做填房，这事儿对皇家而言有点丢人，里里外外都没有大肆宣扬。以万贵妃的手段，必然是等到一切都准备妥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才会对外公布。

那时殷旭，应当是不知道，自己要嫁人了吧。

自从长大懂事以后，荣嘉知道有朝一日，自己肯定会被随随便便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如今嫁给工部尚书陈家，陈桢之前娶了几房夫人，年纪又多大了，对她而言都不过如此，她不在意，没有存过希望的事情，又哪里来的失望。

只是一想到出了皇宫，可能再也见不到殷旭，心里就有一块地方，闷闷的，隐隐作痛。

她心里越想越闷，觉得这样的情绪十分烦人，始终萦绕在心头，叫她喘不过气，却没有纾解的法子。

她披衣起了身，推开门，阿才蜷缩在门口，见殿下出来，赶紧跟在殿下屁股后面，亦步亦趋，寸步不离。

荣嘉脑中放空，不知不觉走近宫中一处人造小湖，可还没待她靠近，水花都没瞧见半朵，一把被阿才抱住大腿，硬生生被拖开。

她今天没力气同阿才计较，懒得纠缠，虽然觉得莫名其妙，还是走开了。

她心中不畅，就想登高望远，她走到小阁楼，正要没想到台阶才踏上两层，又被阿才抱着大腿给拽了下来。

“你今天有什么毛病？”

阿才苦苦劝道：“殿下，您可千万别想不开，虽说陈大人年纪大了些，但殿下嫁过去也是正室，尚书大人家家大业大，殿下日后还是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啊！您可千万别做傻事！”

荣嘉一听，气得扭头就走。跑到书房，砰一下把门给关起来，把阿才关在外面。

雕花的木门紧闭，房中一片黑暗，笼罩在寂静之中，只有高窗上，透着窗纸投进缕缕月光，荣嘉趁着这月光，找到火折子，自己点燃了铜灯。

门外没了声音，荣嘉以为终于得了清净，阿才那个蠢材一直在胡言乱语，以为自己要轻生什么的，也不看看，那小湖三尺不到，荣嘉就算跳进去蹲下也淹不死；还有那小阁楼，两层的高度，跳下来最多摔个残废，谁要是跳了，解脱肯定解脱不了，弄不好还得落个终生自己活受罪的下场。

可一想想，自己身边似乎也只有阿才忠心耿耿、一心向着自己了，蠢一点就蠢一点吧，也没办法啊。

她叹了一口气，望着跳动的灯火出神。

这时，门外又传来阿才的叫喊，她不知道他在喊些什么，听了老半天，才依稀听清楚。

“不好啦，殿下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怕是想不开要悬梁啦——来人啊——”

荣嘉忍无可忍，推门而出，把阿才一把揪进书房，扔进一个角落。

“你再胡言乱语，本宫就拔了你的舌头！”

阿才索索瑟瑟，连连点头。

“你就在这给本宫好好待着，一个字也不许说。”

阿才见荣嘉同意他待在书房里，赶紧欣喜地又点点头，然后把自己缩成一团，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荣嘉吐出一口气，重新坐回椅子里。

她翻开了几案上的书册，找了几本话本，随意看看。她心里乱糟糟的，感觉被一股难以名状的空虚缠绕，无法排遣，就连平时最爱的话本子，也看不进去。

她翻几页，看不进去，又换一本；翻几页，还是看不下去，又扔一本。

书里的故事总是这样千篇一律，无非总是莫名其妙的日久生情，难舍难分，再是历经磨难，化险为夷，山盟海誓，终成眷属。

什么是情，来得这样快，叫书中人人都欲罢不能。

她翻到一页，突然看见一行小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想起了殷旭的脸，想起了那夜病重时，殷旭指尖的温度，殷旭若有若无的体香，还有她那时满心的眷恋。

还有她听见那日殷旭推诿不愿同自己离去后的失落，日日见不到她的烦躁，现在难以排遣的郁结。

原来这就是书中的“情”？

她手中一松，书落在了膝盖上，顺着膝盖往下滑，掉在了地上，一声脆响，把她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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