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1/2)
晦暗的房间中,一盏吊灯在天花板上微微摇晃着,灯下绑着一个满身鲜血的男人。针管插进他的臂膀,血液顺着透明的导管往外流逝,房间很静,静到满屋只能听见男人微弱的喘息声。
“嗒嗒”,走廊外传来规律的高跟鞋的声音,一步一声,不紧不慢。
男人将头抬了起来,一张饱受折磨的脸,在灯下憔悴又苍白,眉眼间却依然能看到宁折不弯的倔强。汗水顺着额前的碎发流了下来,他恍恍惚惚地看着头上的灯,那道耀眼的白色光芒逐渐幻化成两盏、三盏、六盏灯的样子,一晃,又一晃。
“吱呀——”门轻轻开了,女人的身形渐渐从黑暗处显现出来,冷冽的灯光投在她深色的发上,她的表情在灯下晦暗不明。
“不得不说你是我这几十年里遇见的嘴最硬的妖。”她居高临下地望着虚弱的男人,眼底不带一丝感情,他本该在车祸现场死去的,却被她暗地里用假死的药骗过了妖管局和沐非止。
血液的流逝带走了身体的温度,男人虚弱地咧了咧嘴,“真想不到失踪四十年的南小姐,背地里却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一个人。”
南翎不以为意地拿出一支针剂,在手上轻轻把玩着,“我要是这么在乎别人的想法,早就被别人杀了。倒是你,孤身一人在这里替你主子卖命,三天了也没见人来救你,你说你可不可怜?”
男人轻笑一声,抬起了眼睛,很难想象这样一双普通的眼睛里,平静和疯狂以一种诡异的和谐交织在一起,“世人皆有一死,谁也逃不掉。我看见你独自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你身下的土地,地狱的大火熊熊燃烧,将你彻底覆灭。而我将在理想的火焰中燃烧我的生命,直到妖界的每一处都奉上他的神像。”
南翎不禁笑了起来,她俯下身子靠近了猎鹰,“世人皆有一死,但我不会死。以及,这位神棍,我将你绑到这里来不是听你传教的,告诉我想要知道的,我让你活下去。”
男人嘲讽地一笑,转过头去,只给她留下一个不想配合的侧脸。
果然如意料一样的不配合啊。
南翎遗憾地歪了歪头,撑着椅背站直身体,她转过身走到桌前,拿起针管和药瓶配着试剂,留下一个风情万种的背影,妖艳又残忍。
“唉,既然你都这么不配合了,我也懒得和你耗下去了。”她笑着转过身来,右手拿着配好的针剂,有液体自针尖断珠般滚落。
暗室,针剂,满身鲜血的囚犯,妖娆美艳的女人,一幅血腥又阴森的画。
“想来你现在的滋味并不好受吧,也对,三天的换血足够带走你体内的吐真剂抗体了。三百年前沐家便开始替妖管局将药物治疗用于审讯中,非法但却有效。”
注射器一推到底,透明的液体开始在血管中游走,带着心室血液猛地泵出。
“一只胳膊来上一支安非他命(兴奋剂),另一只胳膊再来上一支巴比妥(镇静剂),正常人撑不了几轮。”
另一侧的液体注入体内,奔腾的血液与它相触后被迫变得平静,喧嚣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屈服。
南翎抬起了他的下巴,如愿看到他脸上因痛苦而扭曲的肌肉,男人紊乱的呼吸喷在南翎脸上,她挑了挑眉,“不听话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愿你的小心脏在我得到想要的东西前没爆炸。”
男人的眼皮越来越沉,南翎松开手,优哉游哉地拿起安非他命再次注射,新的一轮折磨再度开始。
他再度痛苦地醒来,血液在体内胡乱地冲撞,他抬起头愤恨地看着南翎,“贱人!”
南翎眸中深色未变,嘴角依然含着笑,她掂了掂手上多余的铁链,好整以暇地听着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
下一秒铁链带着疾风狠狠地甩上男人的头,噼里啪啦间男人连同着椅子一同倒地,血花飞溅,铁链在南翎的手中颤抖。
她蹲下来抓起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望向自己,“在你面前的不仅是个贱人,还是个心狠手辣的贱人。说,为什么不杀南风而去杀云中鹤!”
鲜血顺着男人的额头流下来,把他原本苍白的脸变得可怖又残忍,“你,做,梦!”
南翎的眼神变了变,她忍下了想要将他的头按到火里的冲动,一点一点松开了他的头发,她缓缓地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说道,“是时候了。”
几轮的安非他命和巴比妥交替折磨带去了男人的部分意识,三天的换血将他体内吐真剂的抗体数降到了最低。
南翎拿出吐真剂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脖子,平静地看着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和扭曲。
他的喉管止不住地发出低吼,意识不受控制的开始涣散,女人的脸在面前逐渐扭曲,她的声音似乎从千里之外传来,又转瞬回到耳边,尖锐的手指在地上划出深深的划痕,不知谁的声音自千里之外传来,“告诉我,为什么不杀南风,去杀云中鹤。”
他的眼睛逐渐变得迷茫,喃喃地说道,“老师……老师说,他是半妖,是……是他的同类——”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南翎一愣,正打算去检查有什么问题,她的身前蓦然出现一阵大火,男人的身体在她面前活生生地自燃起来!
蓝色的火焰诡异地烧了起来,照的整个暗室鬼魅森严,一阵寒意猛地朝南翎袭来,火光中传出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你好,南小姐。”
南翎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警惕地望着燃烧的尸体,“你是谁?!”
声音的主人再度轻笑了几声,却不回答她的问题,“我们会见面的。”
话音刚落,火焰蓦地消失,暗室再度陷入晦暗,只留下一具早已烧焦的尸体。
南翎往后连退几步,直到撑到了桌子才缓过神来,她抬手擦了擦额头,一手冷汗。
那股近在咫尺的杀气,南翎见所未见。如若声音的主人在这暗室之中,她毫不怀疑自己早死在那道火焰中。
她低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神秘的老师和云中鹤是半妖的消息压得她头疼,云中鹤居然是半妖,南风居然瞒了妖界众生这么久,所有人都被蒙在鼓中,谁能想到,日后的妖管局局长,竟然是只血统不纯的半妖?
还有那位神秘的老师,她终于明白为何南风能和沐非止摒弃前嫌一同联手,这样强大的力量,妖界还有几人能抵得住?
末了她还是调整了过来,面无表情的将那具烧焦的尸体拖到容器里,将溶解尸体的试剂倒了进去,烟雾自容器中缓缓升起,她拿出手帕捂住口鼻,打开暗室的门走了出去。
云中鹤并不在云宅,南翎静静地站在树下,看着眼前这栋毫无印象的建筑。
那栋建筑里有那么多她生活过的痕迹,她却一点也记不起来。
她忘了这么多,行走在黑暗里的四十年中,她的信条只有一个,那便是活下去。等她再度回到阳光下,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和她格格不入,却唯有他从未放弃她。
气味是熟悉的,温度的熟悉的,连亲吻都是熟悉的,关于他的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连她的过去都忘了,又怎么会记得他呢?
活下去很简单,也很难。
生活中安慰我们的东西很少,折磨我们的东西却很多。
她的脑中猝不及防的蹦出这句话,脑中再度疼了起来,她靠着树干狠狠得将手腕按住自己的头,有什么片段再度飞快地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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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前面全身湿透的少年。
她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永远和他保持着三米的距离,不近也不远。
少年终于找了一个台阶坐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女,“跟够了吗?”
少女撑着伞走到他面前,她眼中素日的戏谑和调笑早已消失不见,少女只是淡漠地说道,“何必呢?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他们说我没娘生没娘养也就罢了,竟敢侮辱我的母亲!”少年疾声说道,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眼中满是愤恨,“我恨他,恨他杀死我的母亲,我早该杀他的,早杀他我母亲就不会死!”
他的声音渐渐哽咽,少年复又低下头,双手插入发间低低地说道,“是我太弱小,都怪我,才让母亲受这么多折磨。”
少女把伞移到他头上,替他挡住了落下的雨滴,她清冽的声音从伞顶传来,“生活中安慰我们的东西很少,折磨我们的东西却很多,但我们还是得生活下去。”
她的衣衫渐渐湿透,于是她轻轻蹲下来和少年共用这把伞,四目相对时,她抚上他的脸,擦去他脸上的雨水,“你将会是未来的妖管局局长,你将比任何人都强大。”
少年覆上她的手,眼中的戾气渐渐消失,于是他猛地将她往怀里一带,伞柄自手中脱落,他们在雨中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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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死抵住头,终于让那股剧痛渐渐缓解。她的眼睛通红,许久过后她无奈地苦笑,这都算什么呀。
云中鹤并不在云宅,车祸现场那只妖自清醒后已经抵死不从两天了,无论如何他今晚都要从他嘴里撬出东西。
只可惜银狼似乎并不想配合。
他眯了眯眼,轻轻地转了转脖子,天花板上的灯发出冷冽的光,他打量着四周笑着说道,“妖管局的设施是真不错啊,连个小小的审讯室都充满了贵气。”
铁链随着身体的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抖动间依稀能看见他皮肤上的淤青和红肿,那是南翎为防止他自杀狠狠绑住的痕迹。
云中鹤面无表情的将文件甩在了桌子上,“我给过你机会,但看起来你并不想珍惜这难得的怜悯。”
银狼桀骜一笑,“云队长何必再费力气,你从我这里套不出任何话的。”
云中鹤的视线落到自己的手上,他垂着眼睛轻轻转着食指上的戒指,清透的翡翠上映射着灯上的光芒,再落到他褐色的眸中,给他原本不怒自威的眉眼添了几分冷气,“你若是足够聪明就该明白,落到我手上的犯人,不会好过。”
银狼脸上的笑意加深,他的身子微微前倾,镣铐在桌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眼里散发着兴奋而了然的光,“云队长的手段我当然听说过,层层设套威逼利诱,多少妖折在你的手上,必要时吐真剂都能用上。不过我想云队长应该知道,所谓吐真剂不过是一种心理暗示药物,只要受过训练,就不会上套。”
一声冷笑想起,云中鹤抬眼望向银狼,似笑非笑地说道,“谁跟你说我要用这个了?”
银狼微微一怔,面前的男人便施施然地站了起来,黑色的披风长长地垂在地砖上,拖行中起伏地荡出纹路,恍若一条暗夜的毒蛇,一步步朝他逼近。云中鹤的森凉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入他耳朵,“这世上有三种人,一种聪明人,一种蠢人,还有一种是自作聪明的人。”
他俯下身子,更近地凑近了银狼的耳朵,“你是不是觉得你主人一定会来救你?不不不,我会让妖管局把你放了,并为你寻找最好的安全屋来确保你的性命。你的主人会怎么想呢?他会不会觉得你出卖了什么消息,会不会觉得,你背叛了他?”
说话间他的手搭上银狼的肩,身子一点一点俯下去,在他的耳边吐出最恶毒的话语,“然后你的主人就会派各路杀手来追杀你,他不会再信任你,不会再听你解释,你的余生将永远在追杀和死亡中度过,直到你的性命被彻底抹去。”
银狼的眼神变了又变,他眼中的挑衅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愤恨。
云中鹤的低语还在耳边回荡,银狼身上的肌肉一寸一寸紧绷起来,尖锐的爪牙悄悄冒出,他眼中的杀气渐浓,蓦然蹦起朝背后的云中鹤攻击,却在下一秒被搭在他肩上的云中鹤狠狠地朝座椅上一按,一声狼嚎痛苦地喊出,利爪因肩上的疼痛狠狠地拍向了面前的桌板,木屑飞扬间云中鹤手劲未松,他紧紧抿着嘴唇,双手依旧强硬地按着银狼,逼迫他从半兽状态再痛苦地变回人形。
痛苦的嚎叫中银狼终于恢复了人形,他低头喘着粗气,额前的冷汗不断滴落。云中鹤松开了双手,他直起身来走到银狼面前,居高临下地抛出他的条件,“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谁才能让你活命。”
房内弥漫着他森严的气压,银狼抬头看向这个暴虐阴冷的男人,终还是愤愤地低下了头,“他很强大,精通秘术,反抗他的妖都被他活活烧死了,在他的控制下我们不敢逃走。我们都只是下层罢了,高层人很少,我只接到了任务,今天去杀沐非止和南翎,其他便不知道了。”
“没有下一步的计划?”
“没有,所有的命令都是他下达,我们只负责办事。”
“他怎么联系你?”
“单线联系,有人会送信过来,信上会有那条蛇的图腾。”
“你们是怎么被找过去的?”
“有的是他亲自挑选,看中了就跟他走,不愿意跟他走的都被灭口了,还有一些是道上介绍的,谈好价钱换个老板而已。其他我真的不知道了,我能说的都说了!”
云中鹤的眼中终于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他拍了拍手,青阳便推门而入,他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头套,不由分说地开始解银狼的镣铐。
一股强烈的不安袭来,银狼脱口而出,“你要干什么?!我已经全说了!”
云中鹤冷冷地开口,眉眼间尽是凛然,在他口中杀掉一个人是如此简单和漠然,“你会被带进一个棺材里,棺材上会留有一个小缝隙,在落水前供你呼吸,接着你将连着棺材一同被推到水里,水流会随着缝隙涌入,别担心,缝隙很小,水会很慢很慢地占据整个棺材,直到你痛苦而缓慢地窒息而亡。不要想着呼救,因为你会被戴上黑色的头套,嘴里塞住布条,无声无息地死去。”
“你说过会保我命!”
“我从来没说过会保你命,只是不让你被你主人杀而已。在这世上谁都有逆鳞,我的逆鳞便是南翎,你最大的错误便是动了我的女人。”
“你——”银狼的声音戛然而止,青阳已先行一步堵住了他的嘴,黑色的头套罩上他的头部,他拼命地挣扎着,喉咙发出狠厉地叫声,桌椅哗啦啦地被他踢倒一地,却依旧无济于事,一片狼藉中他最终还是被青阳带了出去,从此他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只剩留在这间屋子里的狰狞爪痕。
云中鹤冷漠地掏出了手帕,擦了擦刚刚触碰过银狼肩膀的手,离开的一瞬间,白色的手帕自空中摇摇晃晃地飘落在地上,恰如刚才那人弃子般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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