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2）
城北是豫州城百姓最不愿意光顾的地方。
不仅是因为邻着毒山仙子岭，一个不设防就容易沾上风中带来的脏物，更多是因为这里是整座城的乞丐聚集地，地痞流氓三教九流统统汇集于此，拐过脏乱的街角，迎面就可能是具腐烂的尸体，着实不是人待的地方。
一青一黑两道颀长的身影站在一堆土疙瘩茅草堆前，旁边一棵要死不活的歪脖子树。
这里原本该是一座半坍塌的破庙。
“出事了。”
萧乾往前走近两步，脚尖碰到一滩凝固的黑褐色血液，他拧了拧眉，“四哥，这里有血。”
楚瑾几步上前，扒开掩盖的茅草，视线中赫然出现一只赤.裸脏烂的脚，他心底一跳，萧乾帮着搬开坍塌的土块和门扉，正是一具乞丐尸体，胸口被开了一个大洞，身下蔓延开一大滩血液。
“不是狗蛋。”楚瑾瞧着尸体颇为健壮的体型，心下稍安。
萧乾将那尸体翻转过来，是一张恐怖惊惧的脸，但并不认识。
二人又在废墟中搜索半晌，只找到了一包天山丝，其他一无所获。
楚瑾站在歪脖子树下面，端详着手中的药草包，脸色不大好看。
“咱们要不要去那天的酒馆看看？”萧乾提议道。
他说的，自然是狗蛋带着去的那间通往黑市的小酒馆。
二人凭着记忆一路向北寻去，沿途又见几处新捣毁的乞丐窝，到了那晚的酒馆，果不其然，同样化为一堆废墟，从散落的砖石缝里还能看到打碎的酒坛瓷片，以及一角艳丽庸俗的衣衫。
酒馆那位胖掌柜也被灭了口。
空气中劣质酒水混合着鲜血和乞丐窝的臭气，实在难闻的很，萧乾拧着眉，“四哥，事情不简单，咱们先离开吧，事发之地，多留恐生变。”
楚瑾点头，前几日邢罪堂查到云城金龙镖局，那里便被灭了门。如今屠圣手被邢罪堂带走，豫州免不了又是一番动荡。
江湖势力角逐，总免不了拿人命来填充。
一抬头，正见远处楼阁顶上，一点黑影正在急速放大，显然有个轻功高手赶过来了。
萧乾自然也看到了，若是叫来人误会，免不了又是一番纠缠，萧乾一把将楚瑾捞到怀里扣紧，“四哥抓紧。”
他带着楚瑾一个轻巧的跳跃，借着酒馆废墟的掩护，拐过几处糟旧房屋，成功隐在暗处消失不见。
楚瑾趁着空档往后看了一眼，不过短短数息，来人已然稳稳立在废墟之上，一袭黛色道袍和雪色长发配着臂间拂尘迎风鼓荡，正是百草峰的大长老太霄散人。
他似乎若有若无的往两人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却并没有追过来，萧乾带着楚瑾绕路出了城北，重新踏上人来人往的大街，二人这才放松下来。
“四哥，怎么办？”萧乾问道。
街边偶尔有六派弟子路过，明月山庄不日前本要举办赏月宴，请了江湖有头脸的人物，谁知突生变故，赏月变食月，少庄主无故中邪疯癫，一桩美事成了怪谈，宾客来也不是去也不是，大多都逗留在青屏山附近。
这也是楚瑾能联系到玄广大师的原因之一。
楚瑾沉吟一会儿，叹息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没有发现尸体就是好事一桩。”
“那小子滑溜，想来应当有准备。”
“他命大，”萧乾默了默，好像想起自己，自嘲的咧了咧嘴唇，“天生贱命都死不了。”
街上喧嚣打闹，显然几乎与世隔绝的城北发生的灭口惨祸并未有人知晓。楚瑾走着走着突然站住不动，目光深深望向街道尽头，南方一骑骏马四蹄扬土，正朝着两人的方向直直奔来。
“怎么了？”萧乾也停住脚步。
“咱们去明月山庄。”楚瑾道。
青屏山着实是片风水宝地，地处中原腹地，邻水靠脉，山中钟灵毓秀，四季分明，最奇特的便是其中一处望月崖。每当月圆之时，站在望月崖上观望，总觉得玉盘皎皎近在咫尺，仿佛抬手可得，叫人生出一种身临广寒仙境的奇妙感受。
同为江湖上有名的悬崖，若说鬼见愁是人间地狱，望月崖便是地上天宫。一个吞噬生命，一个羽化升仙，天差地别。
早先柳家的祖宗不过是个走商，途径青屏山，直觉此地不同凡响，便就此安了家，此后果真发迹，家族人丁兴旺，先是得了失落的武林秘籍，又做大了产业，传承至今，明月山庄不仅跻身江湖六大派之一，独步天下的水中月掌法令人闻风丧胆，更成了富甲天下的第一势力，无人敢得罪。
如今的明月山庄庄主柳明旭与夫人王氏恩爱，膝下只有一独子柳沉笛，从小疼爱非常，养成了无法无天的纨绔性子。平白遭了飞来横祸，性命垂危，可不急死了贤德慈和的柳庄主。
骏马果然在两人面前停住，马上翻身下来一人，一袭月白色干练短衣，正是明月山庄的护卫。
他几步上前，单膝跪地，递上一张烫金请帖。
“明月山庄，诚邀青玉公子入庄一叙。”
楚瑾伸手接过，请帖落款竟是柳明旭亲笔，他将护卫虚扶起来，“庄主盛情，楚某却之不恭。”
护卫一脸喜色，许是没想到这人如此好说话，早先江湖上有名的神医，个顶个的脾气怪异，他转头打了声呼哨，很快，自街角拐出一架华丽的马车，瞧着便是早有准备的。
及至赶到面前，车夫一个轻巧的跳跃，也是位月白短衫的青年护卫，生的眉目周正，双手往前郑重抱拳，“楚先生，请。”
楚瑾拉着萧乾踏上马车，护卫一声令下，车轱辘吱呀呀急转着，听得出赶得很快，不过车夫技术娴熟，楚瑾二人在其中坐着，并不觉得颠簸难受。
车内空间很大，明月山庄不愧是天下第一富豪，不仅马车全用奢侈的沉香木制造，车内铺展的地毯也都由罕见的雪狐皮毛缝制而成，洁白柔软，叫人不大忍心下脚。
楚瑾上车坐定，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神色有些疲倦，“出城到青水之畔还需半个时辰，之后乘船渡江，途中无趣，不若小憩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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