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试最愁人(一)(2/2)
感慨过自己此刻的身残志坚,我果断转了方向直达知书堂。转道绕回膳堂,抄鹅软石小路一眨眼就到了知书堂,从外望去里面灯火通明。
少爷们有谁此时还在挑灯苦读么?
窸窣着进了门,就见起恍眼不离书笔不离手,一副囊萤映雪,一寸光阴不可轻的样子。
我暗笑自己刚才无识,书院内,如果有人这个时辰还在知书堂读书,多半是起恍错不了。
他旁边隔着三尺远的距离还有一人以同样姿势坐着,素色一身布衣,湖绿发带挽一发髻于头顶,右手握笔,不停在眼前的两本书上来回圈画。
要不是书堂里火烛正旺,明朗通亮,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前一刻还差点让我错认为是六师兄的人,抬起头看着我,让我真真的认清,她,她,她居然是雷潇湘!
大师兄为什么会和雷潇湘一起约在知书堂夜读?
看他们刚刚读书的一举一动虽谈不上默契却也和谐的模样,这断不是第一次相约。
不过是我求着二师兄收留练上几天射箭的光阴而已,难道就错过了一场暗度陈仓的情窦初开?
我一贯觉得起恍平日里虽话不多说,但与他还算是处得不错,也比与旁人不咸不淡的关系要深一些,但眼前这场景还真是将我震惊得目瞪口呆。
关乎起恍与雷潇湘的日常点滴像皮影戏一般在我脑中放射出来,时断时续,模糊不清晰,网遍了记忆的角角落落,也是交集甚少,如真有蛛丝马迹可寻,那独独就是膳堂那幕,起恍牵制住我,好保住她雷大小姐的性命。
可我脑中的交集,只是我两眼所见,暗地里的事谁又知道呢?
怪不得,在场的九位师兄外加师父师娘,冲出来的就只有起恍。
色字头上一把刀。不管是元慎元琛还是他杨起恍,是男人的终究逃不过喜好闻香赏艳。可元氏兄弟且知道山下的鲜花美过山上的野花,大师兄怎么就头脑不清地着了雷潇湘的道?
一定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脾性不好,但身姿妖娆啊,讲话刻薄,但面容还算得姣好啊。
喔,大师兄也就是个肤浅的人。
“韩师姐不进来吗?”雷潇湘看了我许久,终于开口。
她一向来自持甚高,对于年纪比我大却要屈尊叫上我声“师姐”一直耿耿于怀,逍遥林事过后却总是“师姐师姐”的挂在嘴边,不用想也知道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安不上好心。我以为在膳堂那次险要了她的命,她也能老实上个小半年,想不到此刻气焰还是暗涌得凶狠,不过是换了种法子表现而已。
我没有好脸色招待她。
起恍看我进门,微微一怔,稍过又是一脸坦然。
“大师兄……”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一细想,我才是正大光明的那一个,瞬间坦荡起来,说话自也利索了。
“前日将书本子落在学堂上,今天才想起来,所以大晚上过来取,不想打扰到了二位用功了。”
“师姐言重了,谈不上打扰,”雷潇湘挑了挑眉,“更谈不上什么用功,我也前几日被起恍师兄拉着夜读才觉出来年试将近应该好好读读书,免得输给天资聪颖的师姐让众位师兄笑
话,”话完她又抿嘴一笑,用余光瞟了瞟起恍,道:“只是我愚钝了些,劳烦起恍费了好些神。”
道理感情全在呀,雷小姐学会说话了?关系近到用名字称呼大师兄,果然是幽幽情愫生。
不论她说的多甜,在我听来依旧是刺耳挠心。
起恍看着我,沉沉问道:“下月初六的年试,你准备得如何?”
他口气问得坚定认真,让我不得不答。可雷潇湘在场,难道要告诉他现在我的双手只是摆设,动不得抬不得吗?
“已经准备妥当,不劳大师兄费心了。”
这厢确实尴尬,三人无言以对。
“我进来取书便走。”打过招呼后我厚着脸皮进了屋。
虽心虚的不该是我,但毕竟坏了他人月下之美,我收敛得很是轻手轻脚,夹上书卷立马要走。
“大师兄,方才你说到‘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这兵法我可否分为两种情形来解释?”
孙子兵法?今年年试考攻谋吗?
“两种情形多为泛指,不外乎敌强我弱与我弱敌强,看来你已领悟其中道理。”起恍教的尽心,她雷大小姐学的自然尽力,不单一改彼时的傲娇霸道,语气里还都是娇柔又不造作,果真是郎情妾意,学起兵法也带劲,这刀啊枪啊的在口中也化成了浓情蜜意。
哼,油腻。
“夜间路暗,师姐且小心,不送。”
我前脚刚跨出门槛,后头就传来雷潇湘的声音。
人说旗开得胜,大意就是指我这厢大旗还未扯起来,雷潇湘那边已经扛着大师兄的旗号宣布得胜。
多留上一刻都是自取其辱,于是我脚底一抹油,走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