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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爱之名》

文/嘉予

第五十五章

已是下午两点钟, 纪了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指打了的士, 也许是饥寒交迫使人疏于思虑，她心里有一股难以名状的冲动在持续燃烧着, 助威呐喊怂恿她直奔西城区舅舅家。

纪了舅舅家位于江城最高档小区之一，安保十分严格, 家里长期无人居住，只有保洁会定期过去打扫。

她在路上提前给舅舅沈颂打了电话，谎称要去找童年独照，录制综艺节目时需要。

然而, 那些照片早被她尽数撕毁, 再也找不见了。

沈颂自然相信, 提前打了招呼，让她下了车得以顺利进入小区，直奔C区而去。

C区一字排开错落着近十栋独院三层洋房，沈颂家位于路段居中位置，纪了输入门禁密码, 径直奔向三楼，沿着走廊一路走到最角落的房间。

当年她卖了自家别墅, 清理出来的父母的遗物就暂存在这个房间里, 七年过去，这房门像是隔着死亡的一道安全屏障，从未有人轻易打开, 任由它安静地独居一隅。

纪了屏住一口气, 在房门前停下, 实木的门板泛着古朴的光泽，毫无感情地与她对峙着。她胸口憋得发痛，始终不敢喘息，生怕那积攒了许久的勇气与冲动会随着呼吸间的细细起伏消失殆尽。

门上独立安装了密码锁，纪了慢慢输入密码，每按下一个数字，那冰冷的滴声就砸在耳膜上，闷闷的疼。

颤抖的手指触上冰冷的门把手，她终于推开木门，与房内陈旧的气息面对面。

纪了目不斜视，似乎多看一眼这房间满满当当的东西就会被针尖多刺痛一次，她径直走到房间最角落的木箱前，搬下压在上面的古董钟表，打开了木箱。

太多难以收拾的细碎物件在眼前闪现，妈妈用过的羊皮手套，爸爸生前的刮胡刀，她烫手似的一股脑将东西倒出来，翻出被她无意中翻看后几乎烫伤了双手般惊惶藏起，后来又悄悄塞进木箱的黑皮笔记本。

那本子被尘封七年，困兽般被紧紧压在箱底，边沿的纸张已微微泛黄。纪了不敢细看，近乎粗暴地将那A6纸大小的笔记本扔进羽绒服大口袋里，又一股脑将箱子里倒出来的东西全塞回去。

古朴木门被重重甩上，自动上了锁，纪了仓皇跑出这座干净而精致的小洋房，双腿机械地交替着，一路小跑到小区门外，坐上出租车。

泛着淡淡汽油味的红色捷达一溜烟驶到主干道上，纪了靠着椅背，整个人瘫进去，重重地喘着粗气。

手指隔着柔软的羽绒服布料触到兜里笔记本的轮廓，她紧紧捏住一角，闭上了眼睛。

心里涌动的，是比害怕更炽烈的冲动。对于过去，她逃避了太久，以至于始终在伤痛的沼泽中反复沦陷，始终无力与过去告别。

强烈的冲动告诉她，是时候回头去面对，只有直面，才能挥别。

就像周时昔让她不得已面对与温夜桥这段感情的真实面目，才让她得以彻底从中逃脱出来一样，关于父母的过去，她逃避了太久，是时候回头面对了。

******

下午五点半，纪了到达体育馆，陈陈早在门口迎她。

她一手拎了四杯咖啡，陈陈忙伸手去接，手指触到她的手背，轻嘶了下：“手怎么这么凉？没吃午饭吗？”

“吃得饱饱的。”纪了随口答道，冲她笑了笑：“快进去吧。”

这是第一次带妆彩排，纪了和另外两个女歌手分在同一间休息室，她进去时，她们已经在化妆了。

陈陈利索地把咖啡分给屋子里的人，纪了拿了一杯递给自己的化妆师，和其他两人打过招呼后安静坐在椅子上。

她望着镜子中自己的模样，脑海中全是初心的眉眼，一时分神，再次想到初心的话。

“别怪我，我不可能让你做我嫂子的。”

人人都猜初心爱温夜桥，可那嚣张的爱落在纪了的眼睛里，怎么都是一种耀武扬威的炫耀。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初心在意的，不是温夜桥，而是想让她痛苦。

初心恨她。

可她为什么恨自己？自己又欠了她什么？

那些曾让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问题像是被挤压在一起的肌肉，而在墓园与初心的偶遇，像是突然间拉展了筋骨，那些麻团般错乱挤压的肌肉疏忽被拉开，慢慢展现出肌理原有的面目。

某种答案在心底，呼之欲出，被她死命压制住，不敢再想。

“昨晚没休息好？”女化妆师的声音将纪了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拉出来，她笑了笑说：“我认床，有些失眠。”

“唉，我也认床，不过你们做艺人的，如果认床可就麻烦大了，毕竟要经常飞来飞去的，长期下去对身体不好，可要注意休息呢。”

三十出头的化妆老师热情又健谈，纪了笑着，搜刮着语言，尽量维持着闲谈。

到最后，定妆完成，化妆师将话题从猫罐头介绍上绕回来，再次提到认床失眠的问题。

“我倒是有个不错的方法推荐给你。”

她神秘兮兮地冲纪了眨下眼。

纪了笑：“神秘灵丹秘药？”

“这是我自己的办法啊，不确定对你有效，但你可以试一下。”化妆师笑了下，“我每次出差时就带一件我老公的衣服放在枕边，闻着熟悉的味道比较安心，容易入眠。”

“是吗？”纪了抿唇一笑，“谢谢你这个方法，我改天也试一下。”

“有用记得给我反馈哦。”化妆师对她友好一笑，埋头投入到下一个工作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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