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1/2)
《他以爱之名》
文/嘉予
第六十四章
稀薄的日光偏偏斜射进来, 穿过明亮的落地窗, 在地板上勾勒出两人的影子。
对峙着沉默着的两个人,竟被光线曲解为将抱不抱的相对模样。
温夜桥低着头, 苦笑慢慢溢上嘴角。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歪曲的, 年少时光的青涩拥抱下,本就藏着互相对峙的影子。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纪了抖着寒霜落叶般的嗓子,“回答我。”
冰冷的声音落在他耳朵里, 像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抬头, 对上她的眼睛, 黯淡的双眸中霎时起了惊忧:“你眼睛怎么了?”
眼前瘦削的女人执拗地望着他,羽扇般的睫毛像是展开的蝴蝶翅膀,随着她起伏的呼吸一下下颤抖着,那微扬的眼尾边缘,分明是干涸的血迹, 暗红刺目,被墨镜边缘磨得斑驳。
温夜桥几乎是下意识凑过去想去查看她的伤口, 被她凶狠地推开, 她积蓄着十足的力量,记忆中那总是柔软的双手此时坚硬又冰冷,他胸口一阵闷痛, 定在原地不敢再激怒她。
可眼睛却控制不住去观察她的伤口。他艰难地吞咽一下, “我去帮你买药。”
纪了冷漠道:“不用, 一点小伤,死不了。”
温夜桥行将挪动的双脚在她冰凉讽刺的声音中再次滞住,听到她嘲讽的后半句:“当初被害得一夜之间成了孤儿,我都没死,现在更不会死。”
她提到了“害”,提到了“孤儿”,那撕缠他多年的噩梦再度袭来,心脏像是被烧热的铁片重重烙着,转瞬间又被人握住,扔进深邃的冰窟中,狠狠紧缩着。
纪了手一扬,扔来一片一寸大小的纸片,砸在他鼻梁上。
“眼熟吗?”
他仅用余光一瞥,那纸张上的画面就已条件反射般在脑海中展开,那画面背景的红,滚滚灼着他的眼。
温夜桥本就难堪的表情彻底灰败,像是不堪忍受般,紧紧闭上了眼睛。
******
大学一年级期末考试结束后,温夜桥回到外婆家,翻出母亲的遗物。
遗物是母亲刚走时他帮着整理出来的。母亲留下的东西不算多,经手的遗物他都历历在目。他打开那个上了密码锁的小箱子,那个箱子里装着的,全是关于她和那个男人的过往。
箱子小得可怜。
有纪国樟送她的一些珠宝首饰、为数不多的几张合影、她和纪国樟罕见的几次看电影留下的票根、几封两人早年间传递的信件,还有一张纸页早已泛黄的稿纸,上面钢笔书写的字迹潇洒飘逸,是纪国樟学生时代写过的文章,被母亲宝贝地收了许多年,一些字迹都已经渐渐晕开模糊掉。
他草草看了一遍,文采飞扬。
那种燃烧着的愤怒、不甘,对完整家庭的求而不得,对母亲的思念与抱不平,少年童年缺失的迷茫与孤寂,所有复杂的情绪如一锅被反复煮沸、搅动的浓汤,时间愈久愈浓,飘散着白白的浓烟。
再压抑不住了。
他决心拆穿纪国樟的真面目。即使赔上他的一切。
温夜桥在小箱子里挑捡着,拿出两张照片。一张是纪国樟揽住母亲肩头,怀里抱着初心的照片,那年初心才三岁,母亲笑容洋溢,满足的快乐从眼睛里飞出来,纪国樟黑眉黑眸,唇角扬起,浅淡的笑容却并没有抵达眼底。
那是张被保存得很好的五寸照片,可它经不起岁月磋磨,边沿依旧有些微微发黄了。
另一张是一张红底一寸合影,像极了贴在结婚证上的那种照片,只是照片中微笑着的两人并没有穿上象征仪式感的漂亮的白衬衫,而是随意穿着裙子衬衫,应该是纪国樟为了哄母亲开心而拍的。
毕竟直到母亲去世,他也从未兑现过给母亲一段婚姻的诺言。
而母亲坚信着的这个诺言,想必也是男人随口扯出的一句不负责任的谎言,比风更轻,说完就忘,也只有沉溺于畸形感情中的痴傻女人才会信以为真,念念不忘。
温夜桥揣着这两张照片,踏上回往江城的火车。
窗外风景呼啸,山川湖泊、满目盛夏繁绿在他眼中灰败一片,他久久盯着窗外,目光却是空的,空洞着,似乎又很满,心底翻滚着的是一个又一个阴暗的想法,他在想,想一个撕破纪国樟伪善面目的最残忍的方式。
列车播报还有三十分钟即将到达江城火车站,请各位旅客做好下车准备。他扯过黑色的运动背包,从背后内袋中拿出那两张照片,反复看着。
真可笑,最不甘不忿的他却是一个可怜的局外人。
这些照片没有他,他们三人的畸形的、隐蔽的家庭关系也与他无关,他是被母亲随手抛掉的过往,在纪国樟的生活中没有姓名,只有一个潦草带过的模糊形象:初景与前夫的儿子。
列车缓缓停下,人群开始涌动,嘈杂声不绝于耳,拖家带口的旅客忙活着上车,扯着女儿,呼喊着老婆,还要抽空训一句在后面闹脾气掉链子的儿子。
他颓败地垂下头,那些翻涌着的黑色念头被人间喧哗抽走,突然整个人瘫软下来,力气全无。
他像个小丑般在折腾着什么呢?他又能得到什么呢?谁会看到他?谁又会在意他?
然而,这种自我怀疑只持续了片刻,很快,心底积蓄多年的怨念再度席卷了他的意识,操控了他的大脑,他将东西收好,背上包,沉默地走下火车。
回到江城的次日,温夜桥拨通了纪念的电话。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